爬到清亮的瞳孔,在那里安了家。 “谢云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霍延章喉结滚动,声音像一双玉手勾起的琴弦,震颤着发出喑哑的铮鸣。 谢云华云淡风轻道:“我什么也没做。” 说着挣扎起身,霍延章长臂一伸搂住她的后脑勺贴近自己,瞬息之间呼吸交融悱恻缠绵。 五感尽失一片混沌,说不清那浓烈的吻下是霍延章的恨还是痴,也道不明谢云华的不拒绝不回应是力不从心还是毫不在乎。 良久,霍延章将谢云华推离,只看到她眸里浅淡的笑,而错过了最开始的那一抹惊恐色。 霍延章觉得还不够,他要的远比浅尝辄止多得多,“继续吗?” “不。”谢云华面上依旧没什么颜色,连神情也是淡淡的,好似霍延章做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在本该是两个人才能创造的世界里置身事外。 可霍延章动了心思,连着肌肤一张一弛、血液一急一缓、呼吸一轻一重、气味一浅一浓,以及触碰着她的指尖、触不可及的骨缝,浑身上下一展一舒之间都对谢云华有着难以言说的欲与妄,他知道那不是恋慕,只是被谢云华牵引着、拨动着、促狭着、戏弄着。 忽然他反应过来,这是谢云华对他的报复。 让他想要更进一步,却又只能止步于此。 但他始终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早上时她还有着少女的柔情蜜意,看自己的时候眼中闪动的星光灿烂灼人,为什么现在却是这样的走向。 他能感受到谢云华对自己转变,那分明是另眼相待的意思,他将方才的对话从头理到尾都没有理出所以然。 于是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不欢而散是从霍延章的角度来看,谢云华在策划周尚书一行中侥幸逃脱觉得这是劫后余生,十分珍惜现有的日子。 她邀洛其攸去温璧臣家里取他从家乡带来的果食。 三人围炉煮茶谈天论地颦笑随心,谢云华觉得畅快极了,好似一生都不曾像今日这样尽情。 谢云华捏着钳子拨弄着碳,将架子上的梨、橘、干果翻一翻面,再为洛其攸和温璧臣沏茶。 那二人下着棋,一面下一面忆往昔。说起洛其攸第一次上马术课抱着马脖子不撒手,还是谢云华将人哄下来,否则该抱着马睡觉了。 洛其攸说那时候的谢云华比自己还矮,怎就那样大胆。谢云华说其实她是装的,回去后腿抖得站不住,最后抖得都抽筋了。 谢云华清楚地记得那是光圣十年春天的事情,那会儿她十岁,是进贺府的第三年。 第一年她与贺月灵同寝同食,学着贺月灵的神态,改变自己的体态。 第二年她学贺月灵的气韵,即便拿出全部心思也只学得三分像。 直到第三年终于学得七八分像,她便替贺月灵出面交际,甚至去太学听学。 那些年她总待在贺月灵闺房后的暗室里,日复一日地学,日复一日地向往着暗室之外的生活。直到她真正接触到了外面,却又觉得还是暗室里的日子比较简单。 她从没摸过马,那天马术课后连着几日都做梦把脖子摔断了,贺月灵就说要是真怕了以后就不要出来了。 打那时起,她便学会了不动声色。于此一项,贺月灵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而她是千刀万琢后的工艺。 宋先生一开始看上的就是贺月灵的天赋,并不是她谢云华。 “橘子糊了。”洛其攸惊呼,随后看向谢云华,歪着头笑:“想什么呢?” “想过去的事。”谢云华将橘子从火势旺的地方拨到一边,然后又放了两个上去。 温璧臣自棋奁拈起棋子,问:“想起什么了?” “想起在家的一些事。” 洛其攸觉得此时该安慰她一二,却又觉得多此一举,温璧臣能理解谢云华的心情,于是任她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 过往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没有过去的人同样没有未来,谢云华敏达知微,她看得清。 忽地,洛其攸站起来,惊喜地喊出声:“先生,明若,看,下雪了。” 沸雪如絮,飘飘摇摇连绵不绝。未几,窗外发青的竹条已经覆了一层莹白,再远些便什么也瞧不清了。 “先生?” “嗯?”温璧臣应了声。 谢云华扬起笑脸兴奋地道:“我能在先生这里讨碗酒吗?” 洛其攸打趣:“可见明若是算好了的,又吃又喝,连吃带拿,你怎生好意思?”说完转头朝温璧臣道:“先生,今日大雪不宜出行,先生留我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