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亲戚认下来,江妍已经累得口干舌燥,脸也要笑僵了。顾太夫人便说:“时候不早了,都各自散了吧。”大家于是散了,各回各的院子,只顾延朗和江妍留了下来。 三人进了东次间,顾太夫人往榻上坐了,姚嬷嬷在她背后垫了个迎枕,她往后靠着,沉声问道:“昨日礼可成了?” 江妍一怔,不明白何意。求助地看向顾延朗,却见顾延朗目无表情,半垂着眼看着脚面。她内心狐疑,这时便见一直跟着的潘嬷嬷捧出一个红漆小盒来,踅到太夫人跟前,将盒子打开,请太夫人过目。 江妍瞥了一眼,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那盒子里竟然是昨晚沾了她落红的元帕! 她羞得无地自容,面红耳赤地垂头看地,只觉得太夫人此举简直就是往她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这分明是太夫人不信任她的贞洁,要亲自验过才肯放心。 果然,太夫人见了元红,脸色才好看一些。她淡淡吩咐道:“拿出去,在祖宗牌位前烧了吧。” 潘嬷嬷便捧着盒子往祠堂里去了。 顾太夫人继而又道:“这一桩婚事我本是不同意的,但延朗执意如此,我也只好应了。你既已入我顾家门,往后就是我顾家妇,要守顾家的规矩,不可做出有辱门楣的事。延朗公务繁忙,膝下单薄,你要多多温存体贴,勤谨侍奉,早日为他开枝散叶,也不枉他救你一命。 ” 太夫人这话的意思其实和昨晚顾延朗交代她的差不多,但昨天只有自己和顾延朗二人,而且顾延朗的语气也没有这么咄咄逼人。今天却是当着下人的面,顾太夫人这样给她没脸。 江妍再也忍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扑簌簌直往下掉。她胸中充满了委屈羞辱,虽一力告诉自己要忍耐,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个“好”字。 太夫人见她似有不忿,忍不住眉头一皱,刚想斥责,顾延朗已经先开口了。他坐到太夫人身边,半真半假道:“母亲,新婚第二天就把新妇训哭,传出去别人可要误会您是个恶婆婆的。” 太夫人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你们都是好人,只有我是恶人。可我若不做这个恶人,日后家门不幸,出了丑事,我可有什么颜面去地下见列祖列宗呢。” 哪知顾延朗闻言,一脸正色道:“母亲,以后这种话,还请千万不要再说了。江氏如今已经是儿子的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若名声有污,对儿子并无半点好处。” 太夫人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恹恹地扶着额头:“罢了,我也乏了,你们回去吧。” 突然看见江妍头上戴着的簪子,又不喜道:“一会进宫记得换上我给你的那套红宝石头面,你是侯爵夫人,万不可失了身份。” 这又是嫌弃江妍的首饰不够贵重,不上台面了。江妍心中更加难堪,顾延朗告退起身,见她还在那里哭,便转身拉了她一把,把她拉了出去。一直走到外头廊下,顾延朗才放开她的手,叹气道:“新婚第二天就哭肿了眼睛,一会见了人你要怎么说?” 江妍抬头,眼里还含着两大包眼泪,懵懵懂懂地看着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又不是她想哭的,顾太夫人说出那样难听的话,她忍不住不哭啊。 顾延朗皱了皱眉,若是下属们这么不开窍,早就被他军法伺候了,可惜这人却是她的妻子。 他耐着性子:“你我初初成婚,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你越哭就越坐实了流言,除了让旁人看笑话,自己也无法立足。我言尽于此,你若要哭就只管接着哭吧,今日也不必进宫了,省得在殿前失仪。”说罢拂袖而去。 江妍愣了一愣,连忙委委屈屈地捂住嘴,不敢再哭了。她脚步飞快地跟上顾延朗,又不敢和他并排,还得注意着落后他半步。两人回到春深小筑,各自去换衣。 顾延朗换了正一品朝廷大员的绯色团花公服,头戴乌纱帽,腰束玉带,看起来威严逼人。江妍则换了一品命妇的真红大袖衫,蹙金绣云霞翟纹霞帔,头戴珠翠庆云冠,只是她年纪尚幼,这样穿戴总有些小孩偷穿大人衣的感觉。 江妍上辈子可没福气穿一品命妇的凤冠霞帔,如今颇有些妻凭夫贵的怪诞之感。另外因为王谨,她对皇宫的印象也很不好,不知道赵王和王谨在不在里面。坐在马车里,眼看离皇宫越来越近,她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复杂。 顾延朗看她脸色不好,以为还是因为早上的事,怕她在宫里应对不当,因此道:“不必紧张,圣上和贵妃都很和气。” 江妍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悄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冷汗。 过了宫门,两人下了马车,另换了软轿来乘。这是顾延朗作为天子近臣的格外优待,两个御前太监,八个御前侍卫,四人一抬青幄小轿,将夫妻二人抬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门口。 二人下了轿,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