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柔回头一看,是一位身穿青绿圆领长袍的年轻男子,长得还算周正,此刻他正直直地盯着她。 她连忙擦掉脸上的泪水,记着自己还穿着宫女的衣服,不宜节外生枝,冲着这个不知身份的男子行礼后,便想往来路回去。 但那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兴味十足地问道:“在下是习艺馆内教博士王愈,姑娘为何一声不吭就匆匆离去?莫不是我打扰了姑娘的哭兴?” 王愈本在这附近闲逛,忽闻一阵压抑婉转的啼哭,不由得循声找来,却不料遇到了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娇媚佳人。她脸上未施粉黛,显出了她天生丽质的好容貌,泪光盈盈十分勾人,他不由得想认识这位美人。 沈芷柔不喜欢王愈打量她的眼神,但作为宫女被官员拦住了去路也无可奈何,便耐着性子答道:“奴婢只是附近扫洒的宫女,不值一提,还请王内教别为难奴婢,奴婢要回去干活了。” 王愈温声道:“姑娘误会了,王某只是见姑娘伤心,想帮姑娘解忧罢了。王某虽在宫内任教时间尚短,但好歹认识些宫中高位内官,眼下我们萍水相识也算有缘,说不定姑娘的心事我能解决呢?” 解忧?女儿家的心事他能懂什么? 沈芷柔脸上挂着客气的笑意,欲谢绝这位王内教的好意,但转念一想他是男人,说不定他知道瑄郎为何会突然冷淡对她。 于是她叹息一声,将她与瑄郎的故事遮掩一番说与这位陌生男子听,“奴婢新入宫不久,有位同在宫里的老乡,幼时我们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可一入宫她就变了。她有一个对她不好的主子,我劝她离开那与我作伴,可她却对她的主子十分忠诚,听我鼓动她不忠就对我横眉冷对。” 说着说着她鼻子一酸,声音开始哽咽,心想她本就是为了瑄郎进宫,好不容易见到了他却碰了一鼻子灰,如果他一直这样,那自己进宫又有什么意思呢? 王愈听完这个故事后,眼神略带惊奇地看着她,他原先以为这宫女是受欺负了,打算替她出头顺便收服美人心,却不想惹哭佳人的是同乡好友。 他一向没有朋友,体会不到眼前女子的伤心,但他或许明白她好友冷淡的原因。 见这宫女哭得梨花带雨,他递出手帕缓缓道:“天下至德,莫大乎忠,一个宫女能为了主人与多年好友决裂,可见她德行过人。常言道一仆不侍二主,她的主子再不好,你也不该劝她离开。既是好友,你得全她的忠心才对,何必让她为难呢?” 沈芷柔闻言微微瞪大了双眼,王内教的话点醒了她,瑄郎从前一心想入仕拜相治国平天下,必定对皇帝陛下十分忠心。 但皇帝后面判陆家抄家灭门,自己又受尽折辱沦为宫廷内侍,他难道心里不怨陛下吗? 她忙问王内教:“可她的主人对她真的很不好,她为什么要对主人那么忠心呢?我觉得换了是我落到她那般处境,早就怨天怨地巴不得离开了。” 王愈听到佳人问出这般荒诞的问题,不由得笑自己多此一举,妇人大多水性,与女子聊这些无疑是对牛弹琴。 但他还是冲着美色的份上,不忍心看她失去一个有品行的好友,便解释道:“忠孝一体,姑娘如果不明白什么是忠,那就姑且拿孝类比吧,你会因为爹娘对你不好就不尽孝吗?” 沈芷柔突然有种无力感,虽然她不认可王内教的话,但她终于明白瑄郎是怎么想的了,她其实不该入宫... 在宫外,她虽没有办法陪在瑄郎身边,但瑄郎心里肯定还有她,他们的情意不会变。可是进了宫成了皇家妾后,瑄郎他那般忠君守礼的人,便不再把自己当未婚妻看了,她失去了他的心。 王愈见自己说完后,那美人就如同蔫了的茄子般失去精神,怜惜道:“姑娘何必如此丧气,既然你已经明白了症结所在,那就该去解开心结,与老乡重修旧好才是。” 沈芷柔默默地摇头,她与瑄郎已然是个死结,解不开了,她神情怅然的行礼:“柔儿谢王内教的解惑。” 王愈聊了半天终于知道了美人的名字,夸道:“真是人如其名,柔儿姑娘不知道在哪宫做事?” 沈芷柔一惊,发现自己竟脱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便随意扯了个宫闱局的名头,匆匆跑开了。 王愈已经知道了想了解的事情,倒也不再拦着她离开,看着佳人裙摆如云的背影,他呢喃着“柔儿”这个名字。 附近悄然冒出来一个紫袍太监,他小心觑着眼前人的脸色:“陛下,可要奴婢查一查?” 王愈是大梁皇帝微服私访时的名字,他真正的名字叫赵晗。 赵晗勾起唇角,摆了摆手,“宫里竟有这般天真惹人怜爱的女子,今天这出美人泣泪图让朕想起了湘妃竹的典故,朕不想这么快暴露身份,你别惊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