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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2 / 2)

长吏道:“何大人,你不是也一直被卫顿嫉贤妒能,你不是也想翻身?”

听得此言,何成顿时拂袖而去。这些人,根本不配为官!他大踏步奔向跺河,恨不能即刻踏冰生吃了万雪国的人。他拿着长枪,指向河对岸。

“大人,我们要发兵了?”等着出鞘的千户长惊喜地问。

何成颓然道:“我倒是想,可卫大人尚未下令。”

千户长一听,连声叹气,“卫大人平日不肯听您谏言也就罢了,怎么此时也不分轻重呢?”

何成轻责道:“切莫胡言。”

何成正欲让千户长把兄弟们喊来,提点各方,切勿松懈,却忽然瞥见军中有个生面孔。他一皱眉,挥手让千户长退下了。

卫顿并无领军之能,跺河寨的兵马一直是何成在带,他几乎认识军中每一个人。但这个人,很面生。此人行路虽正,可盔甲下,眼神显然在四处打量。何成假意巡视,悄然跟在他身后。

何成多次要求军队戒严,出入必须向他禀告。一层层关卡下,是什么人此时还能混入军队?何成内心忧虑不已。他并未叫人,而是独自跟踪着。

卫顿迟迟不发兵,甚至外出打仗还敢带上宝贝孙子。底下早已有人暗猜,他和万雪有勾当,故而知道这场战打不起来。但对此,谁都没有证据。

今日商议,卫顿独揽大权的样子远比过去还强横,何成总觉得不对劲。但不对劲在哪?会不会与这个生人有关?此人仿佛闲逛,在军中绕圈。何成的耐心快要耗尽之时,此人竟然未经通禀,溜进了卫顿的军帐里!何成绕到后头,附耳窃听,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在说:正午、东段……卫顿似乎还点头哈腰。

没一会,生面孔离开了卫顿军帐。而卫顿,紧急召集所有将领,告知正午时分,自跺河东段骑兵杀敌。

众人被突然的军令弄得不知所措,同时也振奋不已。有人是为着磨刀多年,终可一拭。有人是高悬的石头终于落地,锁澜关的亲友终于有救了……

只有何成,内心恶寒。太突然了,叫人措手不及。他必须尽快告知同僚。

从卫顿军帐散去后,何成趁换甲胄的时间,发出了与同僚早已商量好的信号。日头逐渐上移,时间不多了。而太阳底下,阴谋正在酝酿。何成沿着军帐的影子,快步奔向他们常常商议如何应对卫顿的聚集地。

其他人接受到信号,已经来了。阳光变烈了,晃得何成眼睛发疼。他急道:“正午时分,他们要从跺河寨东段发兵!”

几位同僚闻言,猛然转身,要将此事传出去。可四周,忽然涌来了许多黑影。他们兴奋地叫嚷:“内贼!果真是内贼!”

可待他们看清内贼是谁,却齐齐怔在了当场。千户长拔枪的手止住了,他错愕道:“何大人!怎么是你!”

是何成将他们从毛头小子训成兵,他们对家国的信仰,有一半来自何成。他们不愿信眼前看见的,可他们擒拿住的人,却是何成的证据确凿。

卫顿跑上前来,尖锐地喊道:“何成,你竟敢通敌卖国!”

何成跟踪的那个生面孔也出现了,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带着长疤的脸。他向着何成抬手,高举一枚紫绶金印。

何成通晓政事,他知道那枚印章传自曾统一天下的明徽王朝,上刻:皇权授命,巡狩万臣。

————

不远处的某个峰顶。尚未融化的积雪压垂了树梢,顾时遥将一捧雪扫入掌心,继而含入口中。寒意从齿牙蔓延至颅顶,令顾时遥彻骨难捱。这么多年,他始终无法适应北方的冷。

一个随从快步走来,禀告道:“大人,何成暴露了。他恐怕无法保住秘密。”

“不打紧。”顾时遥道,“他所知晓的,并无意义。”

随从又道,“窦图已知晓变故,将做好应战准备。”

顾时遥问:“雍梁来的是谁?”

“探子看见了‘明徽相印’,想必是昭郢新上任的丞相来了。”

“哦?”顾时遥提起几分兴趣,“张以舟呐,也是该让他登场了。”

“是否告知窦图,捉拿张以舟?”

顾时遥笑了笑,仿佛是对浅薄见识的宽宥,“窦图必败,让窦将军提起精神对付吧。”

“是,大人。”随从立即吹起口哨,召唤信鸽。

顾时遥闭上眼,他听见鸽子振翅的声音,树梢回弹,散下满地雪的声音,还有,跺河寨的号角。

这号角声声,仿佛从冰封的雪境,传至了江南曲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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