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那一定要去摧毁他最心爱之物,让他生不如死才够痛快。 申明舒不知道自己这些阴暗的心思到底是哪里来的,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不能为人所知晓的隐秘。他维持着自己清白干净的形象,暗地里却不止一次握着这块玉佩想将它狠狠砸碎。 这块玉于他而言像是一条随时会攀咬上来的毒蛇,一个好似无法摆脱的诅咒。他内心的恨意与恶意仿佛都因为这块玉佩而有了出口。 第一次杀人时,心底没有愧疚。那是因为这块玉佩的影响。 第一次打败师兄,想要赶尽杀绝时,也是因为这块玉佩滋扰了他的心境。 师弟当着他的面抢先一步领走了他的功勋任务,他想要将他碎尸万段,也是因为这块邪门玉佩天长日久的熏染,导致他灵台不够清明。 他是太乙剑宗人尽皆知的嫉恶如仇,目下无尘,所有不该有的邪恶之心都是因为这块诡异的玉佩。 日积月累,他对这块玉佩的恨越来越浓。 直到那日在灯会上,那个小叫花子眨着一双灵动又俏皮的眼睛向他索要‘赔偿’,鬼使神差地,他就把那块如同他心结一般的玉佩交了出去。 那一瞬间,像是充气的皮球被扎了一个小洞,心里哗啦啦地倾泻出去了潮水般的负担。 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如释重负’。而那个小叫花子也像是实现人愿望的小神仙一般,如同一个惊喜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轻而易举地带走了他的烦恼。 原来是你吗? 叶卿云。 申明舒缓缓握紧了这残碎的玉块,粗砺的边缘扎得掌心微微刺痛。他的心里却像是流进了一股岩浆,烫得他五脏酥麻。他又想起寻来破庙的路上,他因为担忧叶卿云的安危而焦急不已,却在斩杀伥鬼时骤然感受到一阵拉扯灵魂般的心悸。 那时冥冥中好似有一个意念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他甚至心中都未曾有一刻的怀疑,似乎笃定那个呼唤他的就是叶卿云。 回忆中的心悸和这一刻的心跳重合在一起,朦胧中有一层隔膜似的东西被猛然冲破。脑子里嗡地一声,那些琐碎的日常,细微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最后又交融到了一起。 申明舒有了刹那的明悟。 “铮——” 身后的太乙诛邪剑突然爆发出一阵如同警告般地嗡鸣,将浸泡在炽热情思中的少年毫不留情地拉扯了出来。 申明舒猛地抬眼看向了叶卿云,她正双目紧闭,盘坐调息。见她并未注意到自己,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申明舒抬手按住了躁动的太乙诛邪剑,缓缓将汹涌的情绪埋藏在了眼底。 等到他将纷杂的思绪一丝不剩地埋进最深处,灵台又恢复成那不近人情的冰冷时,太乙诛邪剑这才渐渐偃旗息鼓,如同死物般安静地躺在剑鞘里。 叶卿云,无情剑道。 他本一眼可以望尽的未来竟然如此突然地分开了两条岔路。一条鸟雀啁啾,春暖花开,但是似乎短暂又崎岖。另一条冰天雪地,万籁俱寂,却笔直到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他又要如何选择? 申明舒抚摸着剑柄,眸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而在愁绪满身的少年身后,成年的叶卿云充满遗憾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背影上。 还要问如何选择么?你不是已经有了选择吗? 叶卿云意识混沌,她不知自己为何能听到少年的心声,又为何胸口会传来如同被人抓住心脏般的锐痛。 她的意识随着时间地推移越来越不清晰,像是踩进了一团云里,飘忽,升腾。 废墟里的众人看不到虚空中的叶卿云,他们已经准备回返鹤龄书院了。叶卿云的目光随着他们的动作而动,离开这片废墟前,已经飘然到如同醉酒般的叶卿云恍惚间好似看到一小团黑影蠕动着消失在一处石堆中。 然而她现在的脑子连思考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浑浑噩噩地跟随着他们飘散着。 叶卿云三人的伤势已经经过了治疗,三人都未曾伤到根基,因此沈清河依然让申明舒和叶卿云一队,先单独回返鹤龄书院。这一次为了保护两个已经受了伤的少年,沈清河和卫夫子各留了几道保命法术和追踪法术在二人身上,而他们则带着真气尽散的雍熙去寻找其他四散在外的学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