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釉耳香炉中燃着价值千金的奇楠香,香气清新怡人。旁边鸟纹抱月瓶中斜斜插了几只半开半闭的牡丹花。 此时,屏风内忽传一声闷咳,咳者虽然极力压低了声音,但在空旷的楼中,依旧是清晰可辨。 李景神色一凛,透过屏风,视线落在楼中的一道身影上,目光微动。 李临舟默默地忍受着刑罚之后的剧痛,坐于窗下的书案之后,提笔抄写着祖训,案上已堆了好些已抄写完成的纸张。 他身上那件血衣还来不及换,脸色苍白如纸,神情平静如往日。他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将碧纱灯罩摘下,取出一只烛灯,搁在案桌上,映出了他的影子。不小心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粘黏着衣料的血口又崩裂开来,洇出鲜血,伤痕青紫交加,暴露在灯光之下,更觉着触目惊心。 “三郎。” 一双黑靴停在李临舟的前面。 李临舟抬头,执笔的手一顿,将笔搁在绿釉笔山上,手撑着桌案起身,咳嗽一声,垂首施了个礼。 “李三郎,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李景面容严肃,冷冷地看着李临舟,只是语气却没有丝毫责备之意。 李临舟从书阁中取来一卷坚洁如玉的澄心堂纸,熟稔地将纸裁成几张,在书案上铺陈开来,淡淡道:“阿耶,这都是儿该受的。” 他将写好的纸张整了整,整成一叠,呈给李景,“儿已抄写了数篇,请阿耶过目。” 李临舟写得极快,短短半日,已写了不少。他的笔锋凌厉,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如腾蛟起凤。 “三郎这字倒愈发像朕了。” 李景接过,端详片刻,“朕瞧着似是写得比朕更好,果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可听他语气却无半点夸赞之感。 李临舟一直书写,未曾停顿,目光只落在纸上,“儿幼时蠢笨,识字较晚,不过是素日勤加练习,源于常习,磨坏了几方砚台,用掉了几缸墨水罢了。儿不敢与阿耶相比,腐草之荧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你啊,能耐得很。” 李景忽的笑道。 他解开薄氅,披至李临舟肩头,替他拢了拢,遮住那刺目的杖痕,轻声问道:“朕给你的药,为何不用?” 夜空无垠,如银般的月光悄然洒在李临舟身上,将他半张脸都浸在月华之中,风中吹来一股浓郁至极的奇楠香气。 李临舟缓缓答道:“赏亦是罚,罚亦是赏,圣人的赏赐儿只有受的份,况且儿犯错,这伤痕也是在提醒儿日后切勿再犯。” “朕准许你用。” 李景斜睨了一眼李临舟,凤眸幽深,掀了掀衣摆,坐在李临舟对面。 “三郎,朕听说那日可不止你一个人出城,还有池氏女,朕暂时隐下了此事。” 李临舟提了一杆狼毫笔沾沾墨汁,抬眸看了看李景,“阿耶有话不妨直说。” 李景慨叹,“朕派人一直监视着池氏女,她日常行事并无半分异常,只是越是平静越是不一般。朕这些时日也在留心驸马人选,可惜都不甚合朕心意。只是为池氏挑选驸马固然重要,可若是她不喜欢,也不能强迫她嫁人。若是驸马与她不合,闹得鸡飞狗跳,大臣们则会说李家苛待于她,未帮她选得如意郎。” “这可着实是有些难办。” 李临舟想起昨日池霜的那一番话,怔了怔。 李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临舟:“朕让你娶了她,如何?” 李临舟目光微微一滞,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儿与她并非情投意合,若是强行凑成一块,实在不妥。” “长生奴,事关国事,朕乃是为了这社稷着想,你休要任性!” 李景声音提高了些,言语中有些苛责之意。 李临舟沉默了一会,将笔搁下,视线落在李景脸上,忽然浮起一抹讽刺的笑。 “阿耶,当年祖父为您和阿娘定下婚事,你心中可曾欢喜?” 李景最忌讳旁人提起他与皇后之事,面色冷了下来,十分不悦:“你提这事作甚?” “圣人,当初阿娘曾与儿说过,她初嫁您时,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害怕。她知道您过得并不好,嫁给您之后也要吃许多苦头。可她却并不怕,因为您是她的丈夫,只要夫妻二人相携,这些苦便是算不上什么。” 李临舟咳了一声。 李景沉默不语,脸色依旧十分难看。 “可如今您和她却是这样的局面,夫妻疏远至此。既如此,您又何必要儿重蹈覆辙?” 李临舟至今尚未娶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