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莺歌燕舞,春风袅袅。 正逢雨季,此时一阵暴雨刚停,尘埃洗尽,长安城还笼罩在一片雨雾中。 长安楚王府枫林苑。 乌云遮蔽天空,红瓦在雨水的冲刷下焕然一新,硕大芭蕉叶上挂满清莹圆润的水珠,阶下几株葳蕤的鲜花被风雨摧残,零落了一地的花瓣。 身穿翠绿薄衫裙的婢女碧珠手上端着一个鎏金铜盆,跨过门槛,穿过黑漆花鸟山水六折屏风,掀开挂珠帘幕,走进寝间,将铜盆搁置在一旁的木架上。 她趋步上前,卷起烟粉色软烟罗帐幔,只见昏睡已久的九公主眉头紧蹙,饱满的额头汗水涔涔,面色苍白,发出几句痛苦的低吟。 “不要……不要……” 碧珠心中一惊,遂绞干了巾帕,轻轻擦拭着池霜那惨白的面容,柔声呼唤着她,“九公主。” “九公主,现下时候已不早了,您还要进宫赴宴呢,莫耽误了时辰。” 池霜从梦中惊醒,先是茫然了好一会,随即才反应过来,这儿不是富丽堂皇的皇宫,也不是白骨森森的地狱。 而是长安楚王府。 她还活着。 碧珠的目光落在池霜脸上,见她拥着暖被靠坐在床上,眼睫轻轻颤了颤,神思恍惚,鸦发鬓发皆湿透,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水,遂担忧问道,“公主,您可是又梦魇了?” 池霜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际发呆,片刻后回过神来,摇摇头。 碧珠也不再多问,扶起池霜,伺候着她起身梳洗。 池霜坐在榉木缠莲花纹妆奁前,碧珠拿起一把迦陵频伽纹木梳篦将池霜的头发轻轻柔柔一梳到底,灵活地将如瀑的秀发绾成髻,面前摆着一块鎏金葵花铜镜。 镜中之人黛眉绿鬓,瑰姿花颜,看得碧珠失神了片刻,感叹道果真是女子绝色,无怪乎是长安第一美人。 可惜大燕已经亡了…… 她从小便伺候池霜,看着她从天之骄女一步步从云端跌落下来,如今只能居于在这楚王府,寄人篱下,着实唏嘘。 碧珠收敛心绪,专心为池霜梳发,又想起什么,笑着说道,“今日是小世子生辰,您的姑母兴平长公主带着他进宫面圣,圣上特意在麟德殿设宴,大魏皇族宗室、王公贵族俱会去赴宴,婢子为您盛装打扮一番,定能让众人挪不开眼。” 池霜抚了抚刚梳好的发髻,看着镜中的自己,神情淡然:“勿要如此,今日又不是我的生辰,我不过是去赴宴罢了,若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平白惹人议论。既不要过于素净,也不要过于浮夸,只消正常些便好。” 碧珠微怔。 九公主从小便爱荣华富贵,又爱与其他小娘子攀比,金簪需要嵌玉石,衣裙要用金线绣满,通身要珠光宝气,华贵逼人。 往日这种宴会,她总要精心打扮一番才肯出门,定要艳压众人才肯罢休,可是自从九公主四年前不幸落水被救起来之后,便性格大变,人也不识得了,不仅行事低调了许多,对待她们这种下人也和气了不少。 相较于之前的九公主,碧珠更喜欢现在的公主,也没有再多言,轻轻颔首应下,“是,婢子听公主的。” …… 檐下雨滴未干,晨光熹微。 池霜方出府门,便看见王府的管家龚叔在指挥着几个健仆将备好给小世子的寿礼放进马车中。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急声道:“哎哟,你们都小心点,这些都是送给小世子的玉器,若是磕坏了,仔细你们的皮。” 龚叔已经年迈,满头银发,脊背微微佝偻,头戴幞头,一副儒士打扮,见到池霜和碧珠两人,上一秒还是面色不善,下一刻就换上一副笑脸,凑上去道,“九公主,车已经安排人给您套好了。” “有劳龚叔了。” 池霜也点点头答谢,由着碧珠搀扶坐上马车,清风吹拂,拂起马车纱帘,见到一男一女从王府出来。 女子靓装艳服,浓妆艳抹,明媚动人,生生叫人挪不开眼。而男子则是玄色云锦圆领窄袖袍,头戴璞头,衣服上绣有云纹,足蹬黑靴,五官俊美如玉,鼻梁高挺,器宇轩昂。 碧珠递给池霜一个鎏金手炉,忍不住轻声感叹一句,“若是单看相貌,这楚王妃和楚王真乃一对璧人。” “可惜这楚王妃处处针对您,明明您的吃穿用度皆是来自您自己的私库,没有用她王府半分东西,与楚王相交也无任何不妥,她还如此这般,实在是……” 话说到一半却止住了,只长长叹息一声。 池霜但笑不语。 楚王妃温玉容环住楚王李至律的胳膊,晃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