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韵知道,这个冬天,她熬不过去了。 屋子里的炭火很足,她的身体冷的厉害。 几个丫鬟围在床边,叽叽喳喳讲故事,大丫鬟玄英服侍灵韵喝完药,侍立在身旁,拿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 瞥见小丫头们担心的目光,嘴角扬起一抹安抚的微笑。 江灵韵想,她还得再熬一熬,至少要给身边的丫鬟安排好归宿。 “夫人,大爷的信到了。” 是丫鬟素商,也是她的陪嫁,嫁入英国公府后,一直服侍灵韵。 夫人这几日一直等着大爷的消息,这次总算能放心了。 ‘噗通’,素商走的太急摔倒在地,还没起身,就听见姐妹玄英悲伤欲绝的声音。 “夫人,夫人去了。” 江灵韵听见玄英哽咽的哭泣声。 可她还有意识,怎么会死亡呢? 环顾四周,江灵韵看见,床上还有另一个自己,被几个丫鬟围着。 哭喊声,叫闹声,丫鬟们近在身边,却隔着生与死的界限,呼喊无人听见,身躯被人穿过。 也未被鬼神缉拿,被遗忘,成为了世间的幽魂,禁锢在英国公府。 看着余躯下葬,然后她看见,她敬重的夫君,在她尸骨未寒时,为自己挑好了续弦。 正是她的闺中密友林碧柔。 那副和在她身前完全不同的姿态,让江灵韵明白,什么叫放在心尖上的人。 竟是她自作多情了。 看见这一幕,虽早就成了鬼,江灵韵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 茫然的在英国公府内打转,又是一阵白光闪过。 灵韵看见了自己的牌位,是丫鬟玄英在祭奠她,眼角还有青黑,想来因着她的死亡,有一段时间没休息好了。 还是有人念着她的好,灵韵胸口的郁气都散了些。 “夫人,你别怪我,在您的药里加东西,都是老爷吩咐我干的,冤有头债有主,要找您就去找老爷吧,不干我的事啊,奴婢只是听吩咐做事,呜呜呜~” 灵韵愣在原地,这才是一场小风寒轻易夺走了她的性命原因? 仿佛还嫌刺激不够,画面再一转,变成两人成婚当天。 那是江灵韵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然后江灵韵看见,他的夫君笑容满面,亲手将加了绝子药的莲子粥喂到她嘴中。 她现在仍记得,那夜夫君带笑的眉眼和温柔的神情,原不过是加了砒/霜的蜜糖。 灵韵跪倒在地,胸口阵痛不断。 那声音又问:“你恨吗?” 她身体弱,生产有风险,夫君,许,许是为了她好。 两行清泪流下,模糊了眼眶,灵韵张嘴欲言不恨,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长久没等到她的回应,眼前的画面发生变化。 离开英国公府,进了金銮殿,大朝会上,英国公赵俞亮,她昔日的夫君,跨列而出。 义正言辞:“臣弹劾礼部尚书江裕德徇私舞弊,收受贿赂,泄露考题……” 还在奏折上弹劾最疼爱灵韵的堂兄江鸿文,利用职务之便,侵占良田百亩。 江灵韵站在大殿上,近乎麻木的听着她的好夫君,在丧妻之初,就算计岳丈舅哥。 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两个人,因为他的好夫君,被下到刑部的诏狱。 “你恨吗?” 望着父亲被押到刑部大牢内,神色苍老,头发花白,佝偻的脊背,颤抖的步伐。 江灵韵说:“恨,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什么礼教,什么女诫,大家闺秀的风姿,江灵韵统统抛在脑后。 死死的盯着她的‘夫君’,下一刻,竟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向着赵瑜亮冲了过去。 双手成爪,做出往日里,最不屑的泼妇姿态,以指甲为武器,向着赵瑜亮最在意的脸蛋攻去。 却扑了一个空,身体穿过赵瑜亮,摔倒在地。 她成了鬼,阴阳相隔,无法伤害赵瑜亮。 灵韵怎能甘心。 又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冲上去,几次穿过赵瑜亮的身体,灵韵仍旧不依不挠。 妆容衣着乱成一团,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灵韵平日里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这样丢脸的一幕却无人看到。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 放弃撕咬赵瑜亮,跪在地上,开始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