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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1 / 2)

“你的刀?”

许平安上前半步,追问道。

顾五郎倒是保持着抱臂而站的姿势,面上仍是一贯淡淡的笑意,眼眸微抬,示意他们查看一下,“丰州的刀具,都是登记在册的,你可瞧瞧刀柄是否有个‘五’字?”

许抱月垂眼,果真见刀柄有印记,直呼失策。

花婆婆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何以独享一排清静又稳固的石屋,可见照顾她的人绝非寻常。

许平安也是咬了唇:他还真是认识婆婆,可婆婆不认得顾五郎,可见他也是没和婆婆说实话的。

顾五郎没理会姐弟各自的心思,上前伸了手,要来了刀,“昨日便说了,市集有柴火,你们非要寻根溯源。唉,来山上砍,也不是不成。”

连着被戏耍了几回,许平安终是道:“郎君字字珠玑,是我迟钝,不通事理了。”

“唉……”

叹息,却是顾五郎连着发出的,如春风到了密林,只余下细微的声响,不留心,不侧耳,无法察觉到。

今日,他没同昨天那样与许平安论理,只是挽高了衣袖,扎着马步,对着那棵不及腰粗的杉树抡臂,动作快、准,仅余残影。

眨眼间,那棵悍然的杉树,轰然倒下了。

利落的哐哐声,还回荡在耳边。

绣着松柏的袍子,包裹着的亦是一副苍劲如松的躯体。

顾五郎拍了拍衣袖沾着的木屑,气息平稳,方才一番动作,全然不费力气。

未曾想,口舌不饶人,行事很讨人嫌,顾五郎会亲自替他们砍树。许平安心内很有感触,偏顾五郎嘴上是不饶人,这会儿,掸去木屑又旧话重提。

“柴火不去市集买,就这样冒冒失失上山来,教猛兽叼走了都无人知晓。”

他说的在理,许平安无法反驳。

许抱月是看过书的,只当他是唬人,谢过他又道:“五郎这样热心,实在是无以为报,方才不是要听戏本么?我从前倒是听过一个。”

“哦,说来听听。”

顾五郎也没理会不齐整的袖口,好整以暇等着。许家姐弟的口舌,想来是祖传的罢。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只老虎。有一天,老虎咬死了一个人。”

许抱月顿了顿,那树被砍倒了,日影稀稀落落描绘着她的眉眼。

顾五郎也不大遵那些个礼仪教条,跟着那日光,懒懒抬眸,瞧了好几眼,唇边的笑不曾淡过,又示意她继续。

“过了好几年,老虎又咬死了一人,可巧,正是那人的儿子。再过了数十年,那老虎竟连他家的孙子都叼走了,实在是可怜。早知山有猛虎,为何不搬走,何至于搭上了祖孙三条命呢?”[1]

语气似叹还怨,经风不散,萦绕在高耸入云的林木间。

小娘子未过双十,长身玉立,风姿清冷,比外头遍野的牧草更加凛凛,立于挺拔的云杉之间,竟也不违和。

她说的,哪里是戏本?不过是借着《礼记》里的篇章,在说城里的烂糟事呢。那家人为何不搬走呢?自然是别处有严苛的赋税,苛政猛于虎。

而他们,舍弃了送上门的木头,也不知得了什么。

顾五郎手腕一动,只见刀光一闪,柴刀稳稳飞插在树干之上。

他合掌而笑,“在回来的路上,听人嚼舌根,听了不少事,说大娘子饱读诗书,秀外慧中,二娘子木讷寡言,可见是以讹传讹了。一家姊妹,皆是巾帼不让须眉,是望津冒犯了。”

望津,是他的名。

顾家第五子,顾望津,取自“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2],三秦之地护卫着巍巍长安,风云烟雾也与蜀川遥望。顾家借幼子的名,向朝廷传达出世代忠贞的心。

当初见到他的名字,许抱月也是下意识想到了这句诗。那时便隐隐觉出了他一生的命运,注定了要为家族而生,为其而终,连素日称呼的名讳也不例外,寄喻的并非是父母的爱。

唉,哪里像女主,许蘅若,香草美人?

这位挥刀砍树的壮士,终究是个十八线男配角罢了。

许抱月眼神黯了黯,也朝他回了一礼,诚挚道:“五郎多有体恤,并非是我们不识好歹。上山来,一为柴火,二也是想找些吃的。”

吃的。

不说还好,一说顾五郎瞬间觉着肚子饿得很,眼睛不由自主去瞧搁置在一旁的竹篮。里头有着满满的,白花花的蘑菇,很是晃眼。

府里头的羊肉味还没淡去,从昨日到今早,他合起来也不过是啃了几个饼子。

“你们捡了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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