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清凉的月光洒在如意居的老梅上,留下一地的斑驳阴影。 刘妈妈愣愣的望着眼前似往常一般无二的软糯人儿,粉粉嫩嫩,当真可人疼。 刘妈妈自知自个儿虽只是乳母,又是奴仆,但她早已把眼前的小人儿当做了这世间唯一的亲人,若是不然,当初她将将死了男人,就连唯一骨血的女儿也夭折了,倘不是看在还在吃着自个儿奶水的小人儿,也就一并去了。 只是刘妈妈不明白的是,自个儿当做眼珠子捧在手心里服侍了三年多的姑娘,明明就是再软糯胆弱不过的一个小小人儿,从前只有忧心她立不住的,哪曾想,今个儿竟说出了这般耸人听闻的言语,心思更不似个三岁孩子般纯净,若然被旁人晓得了一星半点去,便是她的嫡亲母亲钱氏,只怕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望着九娘抬眸冲自己露出一抹灿然的笑容,刘妈妈慌乱无主的一颗老心立时就被这笑容甜的几乎腻死,连带着慌了的神,也渐渐归拢来。 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刘妈妈适才想了一番前因后果。 是了,认真计较起来,她家姑娘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皆是因着前几日四太太的惩罚,病了一场之后,她家姑娘便也就骤然巨变了。 想到那日四太太没了往日当家主母做派的癫狂,刘妈妈整个人不由得抖了一抖,便又觉着归根结底都是钱氏苛责过了头,惊吓太过所致,待寻了机会去栖霞寺苏老祖金身菩萨相前多磕几个头,求苏老祖保佑,也便就全好了。 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后,刘妈妈便也就渐渐镇定下来,一边拉着九娘的手一边则柔柔的摸着九娘的脑袋安抚道 “老奴晓得今个梅府的事,是纯姑娘挑衅所致,姑娘大了,终归要有自己的主意,给纯姑娘一些教训也是好的。” 在刘妈妈的安抚中,九娘微微低垂的眼眸并没有染上透亮的欢喜,而是越发多了些阴郁。 “可是四老太爷那是什么人。” 顿了顿,刘妈妈自觉有些难堪,喉咙也越发觉着燥,只不过,为了九娘着想,该劝诫的,还是得劝诫。 “四老太爷可是姑娘的四叔祖父呐!姑娘毕竟一个孙辈,怎好凭一时喜怒,就给自个儿的四叔祖父送妾室。” “这天底下,素来只有长辈给晚辈赐人的,哪里有晚辈给长辈送人的,但凡要是透出去一星半点,莫说姑娘的名声,便是沈家女的名声也全都毁了。” 刘妈妈越说越说急切,便是额头上也不自觉出了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不过此时的刘妈妈双手紧紧的抓着九娘的玉馒头一般的小手,哪里又顾得上自个儿额间出没出汗。 “其他尚且不论,只沈家女两百多年来的名声倘是因着姑娘毁了一星半点,姑娘的命,要还是不要。” 九娘虽年岁小,却也入了女学一段时间,自来又是耳濡目染,比刘妈妈更晓得沈家怎般看点名声,倘因自个儿沾了半点的污名,只怕不仅仅是她,整个如意居,乃至她的爹娘兄弟手足,甚至是整个老三房,都落不得半点好。 但,心里头明白,却终究还是抵不住藏在心底无名的深渊不断往上冒头的黑暗阴云。 不论如何,定是要往四老太爷身边送人的,便是妾室不成,外室也是成的。 幽暗见不得人的心思渐渐爬满心头的那一刻,九娘的眼里乃至脸上,也不由得透出好几分,而服侍了三年多的刘妈妈又如何看不出来,自个儿将才那一叠声的劝诫,自家姑娘当真半点都不曾听进去了。 心痛的叹了一声之后,刘妈妈的一颗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再开口时,便也就染上了几分的沉重。 “便是当真如姑娘的意,外头卖儿卖女又多得是,十几二十两银子便能买个形容较好的女子送去扬州四老太爷处。” 话到这里,刘妈妈犹豫再三,面上也越发显出了难以启齿的纠结,半晌之后,这才下定了决心,又往下道。 “这话,原本姑娘年岁还小,说出来只怕污了姑娘的耳朵,但今个儿老奴也不得不说。” “姑娘可曾想过,四老夫人自来善妒,便是四老太爷遵信守诺,即便是早已过了三十,却也未曾纳一个妾室,且不说四老夫人生不生的出儿子,便是一个通房丫头都不曾给,又不是寒门小户出身,私底下,谁不说一句四老太爷惧内,四老夫人不贤不德呢!” “便是连四老太爷的上官或是下属都不敢给四老太爷送美人,姑娘作为四老太爷的孙辈却送了人去犯了老四房的忌讳,便是不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也要被四老夫人的妒火喷死。” 刘妈妈极尽的劝着九娘,直到瞧见九娘眸中的那股子阴郁渐渐变淡,这才渐渐松了口气,却哪成想,九娘垂眸不语了半晌,仍不死心道 “六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