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锦念卖掉了珍珠,却不就走,仍带着澄霓在河市上四处看货,澄霓问起,便说要再收些物美价廉、适销对路的货物回去,待后面到了其他闸座等候过闸的时候,仍去河市贩卖。 “其他闸座?”澄霓茫然,“这一路上到底有多少闸座?” “从此处到襄国,少说还有十几个闸座,每个闸座附近都有河市、邸店、塌房。”说起这些,袁锦念便如数家珍,“自从襄国复兴以来,运河沿岸商贸大振,不仅往来商船多如过江之鲫,两岸也勃兴了诸多仰赖运河客流的商业。如今这条运河已经成为了无数人的衣食之所系,河上有多少闸座,便意味着兴旺了多少市镇、养活了多少人家。” 澄霓发现,每次提起运河、提起襄国,袁锦念的眼睛都光芒闪动、十分向往,便想起初见之时,袁锦念曾经说过她也是要到襄国去的,不由问道:“你到襄国去,是要做什么?” 见澄霓问起这个,袁锦念的一双眼睛当即更加明亮了,她唇角噙着笑意,说道:“天下皆知,襄国能有今日,皆是因为有一位高瞻远瞩、雄才大略的襄王妃,我心中钦慕已久,可惜无缘一见。这回往襄国去,是因为我听说襄国毓秀堂放出了招贤消息,广招天下经商之才为襄国发展出谋划策,凡是提出成熟可行的新型经商之法者,毓秀堂将会提供一笔启动资金,同时还有机会面见襄王妃,由她亲自点拨、理清思路,以帮助好的想法尽快付诸实践。我嘛,就是冲着这个去的。” “襄国毓秀堂?”澄霓疑惑,毓秀堂不是宫中的女官学堂吗,怎么襄国又有一个毓秀堂了? “你怎么跟山里出来的隐士似的,什么都不知道?”袁锦念嗤地一笑,抬头望着远方,心驰神往地说道,“当年,襄王妃在主持襄国运河恢复通航之后,便着手创办毓秀堂,以曾经的太子傅姆廖女官为山长,广招女子入学,授以谋生技能。如今襄国一带的商号、牙行、作坊、钱庄、柜坊等等所用的女掌柜、女管事,大多是襄国毓秀堂培养出来的弟子,便是那些大户人家,不需女儿抛头露面讨生活的,也愿意送女儿入毓秀堂修习持家之道,说亲时便能面上有光,容易说个好人家。” “襄王妃可真厉害呀……”澄霓喃喃说道。 袁锦念的话让她隐隐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李善用的样子,记得李善用比她还小着几岁呢,初入清元宫的时候只是个尚带童稚之气的小女孩,那时候沈婆婆与田婆婆分庭抗礼、如日中天,谁也没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却没人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小丫头,不过短短数月工夫就将清元宫搅了个天翻地覆,驱逐沈婆婆与田婆婆、夺回皇后宝玺、博取皇后与太子的信任,一路青云直上,成了最年轻的正六品女官。 澄霓第一次见李善用,是在清元宫的茶水房,那时候她是沈婆婆手下管烧火的小宫女,因为田沈两派的宿怨故意刁难了来讨热水的澄葭,李善用领着澄葭来找,不仅没争执吵闹,反而送了她一盒金贵的兰泽面脂,又好言好语地说了一番以和为贵的道理。那是她入宫之后,第一次有上位者愿意对她和气怡声、指点她为人处世之道,让她感到一股温暖向上的力量,从此记在心头直到今日仍然不忘。 “那当然,”袁锦念满脸与有荣焉的骄傲,昂首说道,“我是仰赖运河讨生活的人,如果没有襄王妃振兴运河,就没有我的今天,所以襄王妃就是我最敬佩的人!” 澄霓从多年前的回忆之中醒过神来,瞧着袁锦念那副骄傲自豪的样子,忍不住争了一句:“她也是我最敬佩的人呢,而且比你早得多了。” “吹牛!”袁锦念根本不信,摇头笑道,“就你这么个与世隔绝似的人,我才不信你比我更早知道襄王妃呢。” 澄霓压住继续争辩的念头,不敢说出自己曾在宫中识得李善用,只好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说道:“多年前我听人说起过,毓秀堂是个极好的地方,等到了襄国,我也要去看看。” “又在吹牛了!”袁锦念更加不信了,“襄国毓秀堂创办都没几年呢,多年前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这话可是她当年听李善用这个毓秀堂头名弟子亲口说的呢,才不会随便告诉别人。澄霓心中莫名有一种得胜了的感觉,眯起眼睛嘻嘻笑着一摆手:“嘿嘿,我是姑妄言之,你就姑妄听之喽。” 袁锦念带着澄霓在河市上逛来逛去,一面说说笑笑,一面却也没耽误正事,她挑选了一个卖棉布口袋的摊位,与摊主谈了一番价格之后,买下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布口袋。 本地盛产棉花,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织机,农闲之余便用自家种植的棉花纺纱织布、补贴家用,故而棉织品的价格极低,高品质的货品却并不鲜见,便是穿惯了绫罗的澄霓,也忍不住买了几双洁白细腻、亲肤透气的棉布袜子。 不过,袁锦念的选择却与澄霓截然不同,她挑选的摊位是河市上开价最便宜的,货品质量自然也不甚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