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口口声声说不愿向践踏卢奴国土、屠戮卢奴王族的中原朝廷俯首称臣时,乌瓜确实有一瞬间的动容。可是转念一想,她小时候也曾经满心仇恨,盼望以一己之力报仇雪恨,却因为在没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鲁莽行动,反而将自己推入了深渊。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明白了,噬心刻骨的仇恨并不能让她达成目标,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助她得偿所愿。 这个她从十几岁时就懂得的道理,这些原本应该辅佐她父王治国安邦的股肱之臣,却活到了这把年纪还不明白,看来中原人说“肉食者鄙”,还真是一点没错。 “你倒是忠勇。”乌瓜轻轻摇了摇头,嗤笑一声,说道,“想来你们愿意追随白琮这个冒牌货,也是因为这个吧?” “当然!”那名大臣义愤填膺地瞪着乌瓜,毫不遮掩自己目光中的不屑与气愤,“不管他姓白还是姓乌,单凭他还记得自己是卢奴人,就比把国仇家恨一概抛到脑后、只想着做中原人走狗的人值得追随!” 乌瓜只觉得好笑,她在宫中生不如死地挣扎求存之时,他们这些“效忠乌王”的大臣们却依旧在卢奴身居高位、尽享荣华,到如今居然还来指责她忘记了国仇家恨。他们根本不知道,她为了复仇究竟付出过什么! 乌瓜冷笑一声:“白琮起兵时杀了中原的和亲公主,打出了为乌王复仇的旗号,你们就以为他是真心想要带你们报仇雪恨了?他不过是旁人的棋子而已!” 她转身看向孟湉:“请襄王殿下命人押白琮上殿,我要与他当面对质!” 在破城的时候,白琮就知道大势已去,他短暂的称王美梦转瞬即逝了,这是个很坏的消息,但幸好他习惯了未雨绸缪,早早做好了准备。还没等襄王军攻入王宫,他就换上了一身提前弄到的襄王军服,趁乱混出了城门,打算拿到之前准备好的财物就远走高飞。 白琮自以为逃出生天,却没想到方修明为了抓住杀害章九辂的凶手,特意派人专门盯着城门。攻城的时候,所有襄王军士兵都是向卢奴王城内冲杀,只有白琮是从内向外逃跑,立刻就被人抓住了,他换上襄王军服本是为了掩饰身份、方便逃离,却反而成了他引人瞩目的最大破绽。 白琮被反剪着双手,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由方修明亲自押上大殿,再也看不到数月之前在这里指斥明化公主、屠杀不肯附逆的臣子时那不可一世的意气风发。 乌瓜见人送来了,便走上前去,伸出一柄短剑,拿剑鞘的末端挑起他的下巴,端详了一下,似乎有些失望地说:“你就是白琮啊,啧,不过是个小白脸,也不知道善善的师妹瞧上你什么了。” 关于章九辂的事,乌瓜听说过只言片语,知道李善用因为师妹之死哀毁过度,最近才好起来,也知道这个师妹是被心上人杀害的,于是气愤之余不免好奇这个白琮到底有多好看,才能勾得人把性命都葬送在他手里。 眼下看到了真人,乌瓜大失所望,卢奴姑娘的审美跟中原女子十分不同,她心目中的美男子是身高八尺、体型健硕、骑射俱佳的勇士,可瞧不上这等白净文弱、眼大心空的假文人。她最讨厌这种人了,没本事、没力气,脑子里只想自己、肚子里只有坏水,为了那点子野心,除了自己什么都能抛弃。 乌瓜将短剑从鞘中抽出,用冰凉的剑身拍了拍白琮的脸颊:“说,你跟孟钧是怎么勾结的。” 白琮皱起眉头:“你是谁?” 乌瓜二话不说,短剑稍稍一侧,便削去了他面上薄薄的一片肉,突如其来的剧痛和恐惧惊得他立时嘶声惨叫起来。 乌瓜再次将短剑比在他的脸上:“说不说?” 白琮用力挣扎起来,却被方修明用了巧劲制住,竟是丝毫动弹不得。他的目光中明显流露出了恐惧之色,却仍然强撑着嘴硬:“我是卢奴王!你是哪里来的小丫头,敢如此待我!” “废话怎么这么多?你到底说不说?”乌瓜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挥剑又割下了他面上的一片肉,然后将短剑又比在他尚且完好的右脸上。 白琮深深地恐惧了,他起事之前曾经想过最坏的结局,不过是战败被擒、押送京城问罪。中原朝廷绥远外藩,二十年前用雷霆手段灭了卢奴王脉,已经引得诸国不安,想来这次不会再对他下杀手,到京城之后很可能只是被软禁起来,过几年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可是,他没想到襄王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恶婆娘,逼供起来竟似完全没把他当成一个活人。他不由怀疑起来,他真的还有机会去京城吗? “我说!我说!”白琮连声叫道,“你问什么我都说!孟钧……我认识孟钧,我跟他做生意,从他那里买精铁和中原的先进武器。” “继续说。”乌瓜的短剑继续危险地比在他的脸上。 “没……没了啊。孟钧不过是个商人,我跟他还能有什么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