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凝虽然只是孟钧的一名侍婢,其身世却颇不寻常,曾经历过许多风浪磨砺。 李善用两次上嘉山别院皆由她引路,发觉她谈吐不俗、进退有据,不似寻常侍婢,便已对她的来历有所猜测。后来,孟钧自以为胜券在握,为了羞辱李善用,说出了娇凝的身份,她是原襄王府长史之女,原襄王孟坚获罪除国之时作为罪臣家眷遭到流放,辗转流落秦楼楚馆之间,孟钧东山再起之后重新收拢王府旧人,才将她赎了出来,留在身边做了宠婢。 娇凝本是书香官宦之家的姑娘,自幼言传身教学的都是良家女子的品行,早年间为了谋生过惯了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风月生涯,心中十分引以为耻。好不容易蒙孟钧搭救,本以为自此以后便能抬头挺胸做人了,谁知孟钧救她不过是不愿襄王府旧人沦落烟花之地,可实际上在他的眼里,她始终是风月场中人,所以他将她收入麾下,不仅要她办事,还要她服侍,不仅要她服侍,还轻易撕开她最难堪的过往随意袒露人前。 那一日,孟钧提起她的经历,本意是想警告李善用,他们二人出身相似,父亲都是高阶的王府官,可当年王府失势,娇凝便落入青楼,所以如今王府再次失势,李善用亦只能任他摆布。面对这样的浪荡轻薄之言,李善用是有备而来,自然沉得住气,可在场的人谁都不曾注意到,无辜被孟钧拿来用作攻击工具的娇凝,静静地垂头立在一旁,难堪得面青唇白、羞愤欲死,若不是后来的转折实在太过惊人,或许她已经不堪受辱,投入了湖心亭下的冰冷湖水之中。 有生以来,娇凝从来没想过、也从来不愿意过以色侍人的日子,时至今日最大的梦想亦不过是“不须以色侍人”这六个字。偏偏事与愿违,这样的日子,她的父亲给不了她,她的旧主孟钧不打算给她,在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实现梦想的希望。 所以,李善用只用了“再也不须以色侍人”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精准击中了她内心深处最薄弱地方。 娇凝恍然发觉自己失态,强抑情绪冷静了一下,呼出一口气,掩口娇笑道:“让李女官见笑了。奴婢人微言轻,公子去后更是沦为了王府的阶下之囚,哪有什么本事帮得上李女官的忙呢?” 说着,她一抖衣袖,故意露出了手腕上血迹斑斑的伤痕。李善用一见便皱起了眉头,暂且把要说的事放到一边,走到她跟前仔细看了一下,吩咐人送热水进来,再去找军医要些干净的布来裹伤。不一会儿,热水和干净的布都送来了,李善用挽起衣袖,亲自帮娇凝清洗伤口,涂上自制的伤药,然后裹好了伤口,不仅手腕上的伤势如此,脚腕上的伤亦是如此。 待处理好了伤口,李善用把自制的伤药塞进了娇凝的手里,诚恳说道:“都是我思虑不周,在信里没说清楚,引起了晁长史的误解,害得姑娘平白受了许多苦楚。这瓶伤药是我自制的,生肌止痛见效极快,就送给姑娘作为赔礼吧。” 看到李善用在她面前矮下了身去,亲自帮她擦洗脚腕上的伤口时,娇凝便震惊动容了,她半生漂泊,吃了不知多少苦,受了不知多少罪,凭着自己的本事倒也曾有过些风光的好日子,有人服侍、有人奉承,可那些人不过是看她得了意便一股脑地涌过来想讨些好处,待她失了势便人走茶凉了。 因利而来,利尽而去,世间种种,不过如此。这些年来,娇凝看得多了,也经历得多了,一颗心早就冷了。 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在她落魄无依的时候帮她哪怕一点点小忙——除了眼前这位李女官。她口中虽然叫着李女官,可心里清楚,这位不仅仅是一位女官,更是超品亲王的正妃,世间女子尊荣显贵不过如此。 一位超品亲王妃,肯亲自在她面前弯下腰、蹲下身、伸出手,帮她脱去因为旅途奔波染了灰尘脏污的鞋袜,担心弄疼她,轻手轻脚地帮她擦拭血肉模糊的伤口…… 娇凝不想这么轻易地被打动,因为她知道李女官急召她来,必定对她有所求,可她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暖、微微红了眼眶,因为她感受到了许多年来从未感受过的——尊重。 李善用收拾好用具、清洗了双手,重新说起了正事:“请娇凝姑娘过来之前,我已经请了襄王殿下示下。殿下亲口答应了,只要姑娘能办成我们要你的事,无论你要官要钱,殿下皆有求必应。” “还能要官?”娇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假思索地坚决说道,“我不要钱,我要做官!我父亲曾是襄国的王府官,我也要做王府官!” “好。”听了她的要求,李善用连眼睛都不眨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见李善用这么干脆利索地便答应了,娇凝心中十分复杂,自古官场便是男人的天下,而她不仅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身份很不光彩的女人,这事当真能成吗?李女官该不会是敷衍她的吧…… 看出娇凝的怀疑,李善用淡然一笑,说道:“襄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