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襄州刺史庞廷章、临州刺史吴亮、嘉州刺史孙敏翀,各率本部官员及虞、薛、万、韩四家家主等本地耆老出城五里,迎接即将到国的襄王殿下,各五品以上命妇亦随同出城,迎接襄王妃殿下。 襄国官员接到襄王启程就藩的消息已有数月,不仅先行的王府官员早已到位,王府亦已修缮完毕。如今襄王殿下终于到国,一应礼仪所需及祭祀用物,皆早早准备妥当,无需多费心筹备。然而,随着襄王殿下一起到国的那个消息,却犹如炸雷一般令人心惊。 李善用入城之后这几日间的你来我往、明争暗斗,看似是以万惠生为首的本地粮商在与李善用代表的襄王府暗斗,但实际上却是关乎未来襄国由谁做主的大事。自从末代襄王孟坚获罪除国,本地已有二十年未有亲王,襄、临、嘉三州各自为政、逍遥自在,如今忽然来了新主,区区一个涉世未深的黄口小儿,便要执掌一国、总揽军政财权,国中上下哪个不想称称这位初出茅庐的皇子亲王的斤两? 不仅各州郡府县官员、四大家族、本地士绅耆老在密切关注李善用的动向,市井之中的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亦津津乐道地猜测新王能否顺利解决缺粮危机,整顿襄国巨贾欺行霸市的多年积弊。 对于襄国粮商的众口一辞、坚壁清野,各州郡府县官员全无一人出来说话,个个都在袖手旁观,等着瞧王府如何应对。谁也没料到,不过短短数日,这位神通广大的襄王殿下就绕过众粮商的集体封锁弄到了粮食,果然是背靠史家出手不凡。官员们暗自揣测,这位新主既有野心也有实力,未来想必不会甘于屈居四大家族的掌控之下。今后一段时间,襄国之中只怕少不了要龙争虎斗一番了。 众粮商则都在惴惴不安地看万惠生的眼色,他们听从了万惠生的安排,咬牙拒绝了李善用的天价交易,为的是将襄王府耗到弹尽粮绝、逼入绝境,为了粮食不得不任他们予取予夺。然而现在,他们还没等到可以交易的指令,襄王府就有粮了了? 不知襄王殿下究竟带了多少粮食来,若是数量多到足以解决眼下的缺粮危机,那他们这些日子的坚守岂非功亏一篑?他们拒绝了四百文一斗的天价,强行囤积的大批存粮,难道要折在自己手里,只能日后作为陈粮低价出售?这里里外外可是大大地亏了啊! 在场的粮商们家底深厚,倒不至于因为一笔蚀本就倾家荡产,但经商之人以利为先,跟着万惠生做这一场下来,若是既得罪了新主,又赔了本钱,从头到尾一败涂地,那么以后还要不要听从万家指令行事,可就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特别是万惠生明摆着已经彻底得罪了将襄王府,襄国富商巨贾之中,谁第一个向王府示好,谁就有可能得到王府的扶持,此消彼长之间,未必不能取万家而代之。队伍之中有几位实力雄厚的粮商,看向立于班首的万惠生的目光,已经显出了几分晦涩难辨的勃勃野心。 众人等候许久,终于遥遥望见了襄王及王妃的仪仗,待迎入城中之后,官员耆老们还要将襄王送入王府、随班陪祭,然后向襄王行朝贺之礼,命妇们则向襄王妃行朝贺之礼。 襄王府乃是本朝立国之初,初代襄王就藩之后营建,前临长星河、背靠望月山,规制恢弘、城高池深、布局严整、武备完善。按照王府营造规制,墙高二丈九尺,下阔六丈、上阔二丈,设有四门:南曰端礼、北曰广智、东曰体仁、西曰遵义,皆饰以朱漆金钉;自端礼门向北,共有三座大殿:前曰承运、中曰圆殿、后曰存心,皆覆以青绿点金琉璃瓦,在日光辉映之下熠熠生辉。 襄王率众人自正门而入,先至西侧的社稷坛与风云雷雨山川坛祭祀,而后回到端礼门向北而行,经金鼓旗下过承运门,至承运殿升殿。承运殿露台上一侧张设大乐,另一侧则陈设着红罗销金圆伞、红罗曲盖绣伞、绛引旛、仪锽氅、仪刀、金钺、金镫、戟、槊、盾、红罗绣方扇、红罗绣圆扇、青罗绣孔雀圆扇等全副的亲王仪仗。 官员们于丹墀拜位站定等候,典仪官引襄王至圆殿更换冕服,而后大乐作,襄王至承运殿升殿。官员们在赞礼官的赞礼声中行四拜之礼,位于班首的官员致词道:“敬惟襄王殿下钦承上命至国之初,礼当庆贺。” 众官应和,俯伏再作四拜,而后平身、乐止。典仪官至殿中,向襄王跪禀礼毕,至此朝贺之礼结束,襄王本该起身还宫,众官员也该依次退出。 孟湉点了点头,却不忙起身,高居王座俯视众官员,缓缓说道:“本王初至,适逢国中遭灾,诸事皆宜从简,惟以赈济灾民为要。王府已购置大批粮食,自今日起将陆续运至,尔等归后,立即厘清本管军民名册及现存流民人数,速速报来,本王要放粮赈济。” 殿上气氛立时沉凝了一瞬,众官员之间暗流涌动,随即齐齐躬身应道:“谨遵殿下钧旨。” 与前朝恭肃端谨的气氛十分不同,后寝之中此时正一派乐融融。李善用按制于长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