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宝玺重归清元宫,皇后立即命人在三道懿旨上用了宝,发付有司办理。宫正司已经来人带走了田婆婆,沈婆婆即将出宫荣养、以后由宫正司来的许安人管宫的消息也传遍了清元宫,田派宫人个个面如土色,唯恐受到牵连,沈派宫人则是乐极生悲、惊愕不已,其余底层宫人们凡不当值的,都在偷偷议论此事。 “老奴服侍娘娘几十年了,宁死不愿离开娘娘!”沈婆婆接到旨意如遭晴天霹雳,跪在乐道堂前泣不成声,“娘娘若定要逐了老奴,不如直接赐死!” 文珠、云珠等沈婆婆的嫡系,随着一起在乐道堂前长跪,口口声声哀求:“求娘娘开恩,留下沈婆婆吧!”“求娘娘开恩哪!” 皇后在殿内听见沈婆婆捶膺哀哭的声音,坐立难安、十分不忍,思量片刻命宫女取出二百两银票,拿出去塞到沈婆婆手里,劝说她:“娘娘心意已决,不会改变了。这是娘娘自掏私房额外补给你老的,快拿了出宫去享福吧!” 沈婆婆一把推开那宫女,哭喊道:“老奴对娘娘一片忠心,天日可表!我不要银子,只求留在娘娘身边效力!” 皇上来到清元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人仰马翻的景象。他皱眉低语了一声“成何体统!”,怀恩便赶忙招呼内侍一起上手,将沈婆婆等人拖了出去。 李善用已经料到皇上必会为了史贵妃来清元宫兴师问罪,提前教了皇后该如何诉苦示弱以博取怜惜,又该如何唤起皇上的对曾经感情的回忆,因此皇后并不惊慌,心中默念着“不能发脾气!不能发脾气!”,神情镇定地上前见礼。 皇上冷笑一声:“皇后娘娘近来好大的威风啊!连朕都吓了一跳。” 这阴阳怪气的怪话一入耳朵,皇后仿佛被人戳中了罩门一般,立即“腾”地心头火起,李善用交待的一切示弱、隐忍、以图将来的话,全被抛到了脑后。她大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堂堂一国之君,竟替清元宫的两个奴才抱起不平来了?依我看,这二人还没这么大的面子,你是替昭阳宫那个奴才来抱不平的吧!” 皇上怒道:“什么奴才?她是朕亲封的贵妃,比起你这皇后也只低一肩而已。” 这话一出,皇后更是气得倒仰,怒吼道:“低一肩也是低!你有本事,就废了我,立她做皇后啊!到时候,她就能名正言顺地霸占皇后宝玺了,也省得镇日里为这东西处心积虑地算计我!” 皇上也早顾不得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同皇后对着怒吼:“她算计你?是你算计她才对吧?那皇后宝玺好好地在昭阳宫,是怎么跑到你手里的?” 皇后一拍桌子:“难为你还知道,那是‘皇后’宝玺,是我册封那天名正言顺从册封使手里接过来的,你说是怎么跑到我手里的?你那心肝宝贝还不是皇后呢,凭什么霸占!” 二人连珠炮似的一人一句对着怒吼,争得皆是面红耳赤,唯有这话说到了关键处,皇后要拿皇后宝玺,全天下任谁也说不出不是来,皇上一噎,对吼的气势便弱了三分,只得悻悻坐下,不说话了。 皇后见状便也没再吵下去,只是气得肝疼,背对着皇上坐了,慢慢平复情绪。 怀恩在御前当差三十几年,早熬成了人精,知道皇上进了乐道堂必有一番争吵,方才压根就没跟着进来,带人拖了沈婆婆等人出去后就一直远远地躲着,此时听到殿中休战,才逡巡着走到近处,小心地默候皇上传唤。 果然,没过片刻,殿内就传来皇上喑哑的声音:“怀恩,去把那个李善用给朕押过来!” “是!”怀恩连忙应声,带人去后头捉拿李善用。 李善用怎么也想不到,她第一次见到皇上,居然是被两个鹰扬卫反剪着双手,押至御前的。 皇上见鹰扬卫押来的竟是个身量未足的少女,微露讶异之色,随手一挥,两名鹰扬卫便撤了手放开李善用,退到了一旁。 皇上面色阴郁地将李善用上下打量了一遍,沉声问道:“今日为皇后取回宝玺的,是你?” 李善用躬身回禀道:“正是。” 皇上站起身来,沉默不语地围着她转了一圈,锐利如刀的目光浓烈似有实质一般落在她身上,李善用始终神色镇定,规规矩矩垂着眼帘,不曾有半点惊慌失仪。 倏忽之间,皇上猛地伸出手来,自一名鹰扬卫腰间抽出配刀,猝不及防地斜斩向李善用颈间。皇后瞬间惊呼失声,她最知道皇上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平天子,年少时是曾上过战场、有过战功的,且不说那些倒在他谋算之下的政敌,只算他亲手摘过的人命便不知凡几。 这一刀去势狠辣,足以割断李善用的喉咙,她手无寸铁,万难在短短一刹抵挡住这一刀的攻势,即便奇迹般地用什么格挡住了,与皇上刀兵相抗也是视同谋反、应诛九族的大逆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