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鸢听见没动静了,扒拉开被子,露出脑袋,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瞧见陆元祁已经躺到地上了。 他就是故意捉弄她! 林靖鸢用手背碰了碰发烫的脸颊,热意慢慢消下去了,但她却越想越气,于是摸黑下床,踢了地上那人一脚。 “呃——”黑暗中听得陆元祁一声闷哼,声音无比哀怨地道:“你往哪儿踢?” 林靖鸢看不清,不知道自己踢的哪儿,但是听他这么一说,很灵光地一下子就猜到是哪里,刚退热的脸颊又烧了起来,这关头,她竟然还稀里糊涂地想到方才康嬷嬷给她看的画册,登时如临大敌,抱着头就上床钻进被子里。 陆元祁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儿,发来问候:“你怎么了?” “我很好。”林靖鸢在床上躺平,匆匆道了句:“睡觉。” 睡什么睡,根本睡不着。 林靖鸢一闭眼脑子里全是画册上的那两个小人。 要死,快别想了! 林靖鸢此时颇有些看不上自己,她这是怎么了,净想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偏偏她现在和陆元祁共处一室…… 打住!越想越歪了。 她蒙上脑袋,阻止自己再瞎联想,默念了几遍清心咒,终于把那股躁动按捺下去。 冷静下来却更睡不着了,因为她这才清楚地意识到今晚发生了什么。 她与陆元祁重逢了。 当初她只身离开扬州,晕着脑袋来到京城,却不想能在这里见到陆元祁。 故人异地重逢,总是欣慰的。 虽然陆元祁回来,她眼下就不能离开宋家了,但是仔细想想,就算她顺利地走了,以后是什么境况还说不好,大概就是一个人踽踽独行地走完后半生。而留在这儿,还有个陆元祁陪着她。 自从离开扬州,她面上不显忧伤,那是因为她逼迫自己无牵无挂以忘却那些伤心事,却把一颗心清得空落落的,总是无端地感到寂寥。 此刻她听着陆元祁的呼吸声,心底却生出一阵安慰,慢慢地把心房充盈起来,她忽然就不怎么惦记着走了。这种心境的改变,是陆元祁带给她的。 与陆元祁做假夫妻的事情暂且不提,单是想想日后两人可以作伴,好像也不错,她竟然有些高兴,暗自抿嘴笑了。 心情好起来,她突然又想跟人说说话,便趴在床头,伸着脖子低低唤了声:“你睡了吗?” 没有回应。 她失望地缩回脑袋,把下巴垫在胳膊上,喃喃道:“怎么睡得着的?” 今天他们久别重逢,她雀跃了半天,他就一点也不激动,就这么睡了,倒显得她有些可笑了。 刚起的谈兴被打消,林靖鸢踢了下被子,重新躺好睡觉,这时却听陆元祁问了句:“什么事?” 林靖鸢又突然哑巴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道:“没什么。” 话说一半,是不想让人睡了。 陆元祁不乐意了,翻过身来,脸冲着她这边,狠声威胁:“你说不说,不说我就给你讲鬼故事了。” 林靖鸢默默翻身,侧躺着面朝向他。话到嘴边,又觉得矫情,不那么容易说出口,磨磨唧唧了好久,才扣着被子角低声道:“我就是觉得造化弄人,没想到你我再见面是在这里,以这样的身份,明明一年前我们还在扬州,是两个寻常人家的……嗯……友人,上次分别……” “一月十六。”陆元祁突然打断,来了这么一句。 林靖鸢茫然:“嗯?” “上次你我分别是在去年的一月十六,我跟着我爹他们离开扬州。” 林靖鸢想想是的,接着便听见陆元祁十分做作地发出一声哀叹:“那天下着漫天大雪,我在西城门外的断桥上等你,把白雪地踩成了泥坑,嘴唇冻得发紫,等了许久都不见你来送我,最后我迎着猎猎寒风,冒着大雪,伤心欲绝地走了,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却始终没有看到你的人影,那天雪好大,风好冷……” 林靖鸢忍无可忍:“西城门外没有什么断桥,那天也没有下雪,是个大晴天!” 陆元祁委屈巴巴:“我伤心过头,心绪凄迷,记错了也是有的,不过你的确没来送我,你爹你娘你弟弟妹妹都来了,就你没来。” 林靖鸢已经忘了一开始想跟他说什么了,不知怎么的就被陆元祁带偏了,说起那件事,她的确有些心虚。那段时间她刚拒了和陆元祁的那门亲事,心里觉得别别扭扭的,不愿意面对陆元祁,他走的时候,她就故意没去送他。 现在想想,确实有些不应该,他们两人再怎么说也是十几年的朋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