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马上就是年节了,然而宋家上下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年味,才置办的桃符爆竹已经全都收起来,过两日等大老爷扶柩归家,便要挂上白布。 雪刚停,层叠的乌云遮去了所有日光,天色阴沉得可怕,仿佛下一瞬巨大的天幕就要砸下来。 老太太上午晕过去一回,傍晚时又慢慢缓过来。 孩子们都被赶走了,只有三个儿媳妇留在屋里照顾。 二太太坐在床沿,端着参汤喂老太太喝,“母亲,您上了年纪,可得保重身子啊。” 这话今日不知听了多少遍,老太太早已麻木,懒得应声,精神恹恹地倚在床头,小口喝着参汤。 大太太和三太太各搬了张杌子坐在旁边,不停地说着劝慰的话。 片刻后,老太太摆摆手,止住了她们,汤也不喝了,只问:“二郎什么时候回来?” 大太太垂着头道:“听说尸体已经被当地官府收殓,只等咱们去抬了。这两天雪下得大,路不好走,后日动身。算算时间,等回来估计要七八日以后了。” 说完,老太太一阵沉默。 三人皆抬头去看,发现婆母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岁,原本红光满面的脸庞白得发青,脸上的皱纹都深了许多。 眼眉低垂着,平日里的那股子威严已然不见,反倒有几分可怜落寞。 瞧着老人家又要伤心,三太太忙开口劝:“母亲,您别难过了……” “二郎媳妇呢?”老太太突然打断,问起了新入门的苏云裳。 大太太道:“一直在自个院子里呢,晌午的时候,已经让人把二郎的消息带给她了。” “可怜的孩子。”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明日让老大代写封放妻书给她。” 大太太不解地看向老太太,“母亲这是何意?” “他二人成亲当日都不曾圆房,听说盖头都没来得及掀,这么说也不算真正做了夫妻。二郎这一死,却白白耽误了她。”老太太眉头蹙着,面露不忍,“丈夫没了,媳妇要么守寡,要么改嫁。这么年轻的孩子,何苦让她守寡,虚耗青春?就放她走吧,写一封放妻书给她,她便不是宋家的寡妇,和宋家再无关系,以后她或是回娘家,或是改嫁都由她,无须经由我们同意。” 原来老太太早已为苏云裳做了最好的打算,二太太和三太太都表示同意:“母亲考虑周到,就依您说的办吧。” 老太太叹道:“这已经是咱们家能为她做的最好的安排了,想必苏家和她自己都不会反对,也不必劳动苏家人再跑一趟了,明日请来族老,当堂写下放妻书,再到官府报备就行了。 二太太觉得有些着急:“母亲,等二郎回来再说吧,好歹等过了头七?” 老太太却摇头:“还等什么等,多留她一天,就是多耽误她一天。都说这门婚事是苏家高攀了咱们家,如今却是让人家姑娘吃了大亏。生前都没有做夫妻的缘分,死后也不必做这面子上的事了。依我说,聘礼不再追回,她的嫁妆也让她都带走,另再备上厚礼算作补偿。苏家是盐商,经营生意少不了官场上的往来,日后让老大他们能帮则帮。” 这家里向来是老太太做主,况且宋元礼是她一手带大,对于这事她有绝对的处置权利。二太太和三太太知道老太太是个说一不二的,便不再多说什么,全听老太太吩咐。 大太太也跟着应是。 老太太揉揉眉心,满脸疲惫道:“行了,你们忙活一天了,都回去吧。” 临走时,三太太又提议说:“母亲,那我们三人一会儿就去把这事告诉二郎媳妇吧。” 老太太垂眸思索了一下,道:“不必,等明早唤来她,我亲自对她说。” 三人也无异议,告退离开。 大太太回到自己屋里,先让人温了壶酒,畅快地喝了两杯,又关上房门,从箱笼里取出一个布偶,喜道:“这东西竟然真的有用,二郎还真死了。” 她先前偶然听得一种巫蛊之术,将一人的生辰八字用血写在布偶上,那个人就会受到诅咒,遭遇血光之灾。 她向来信这种邪乎的东西,便制了这个布偶,日日盼着宋元礼出事,她儿子成为嫡长孙,日后顺利袭爵。 皇天不负有心人,真让那宋元礼栽了! 方嬷嬷谨慎地关上窗户,走到大太太身边道:“不管有用没有,二爷已经死了,快把这东西给扔了吧,被人瞧见可不好。” 大太太却道不急,她冷冷一笑,“如果这东西出现在苏云裳的屋子里,被老太太知道,你说会怎么样?” “哎呦,老太太最忌讳有人在家里搞这种巫蛊之术,要是知道,定会大发雷霆,狠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