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没有回答,她垂下了睫毛,眨了眨眼睛移开了视线,最后她开了口。 “吕要,你们当时与我而言只是陌路人,遇到沙匪我没有理由停下救你们。如果我知道,我会——” “公主,可我当时跟李毓说,我不相信他,我只相信你。 他说完这些我当时就要杀了他,可他说公子钰在他手里,你也需要他,所以我才退让的。”吕要打断了惠和的话,他的身子朝后面退了点,脸上露出一点可悲的笑容。 “李毓这次跟我说,只要我轻轻逼你一下,你就会对我说出实话。可我不信,他就说和我打赌,我赢了,他就自刎谢罪,如果是他赢了,我便自己去边疆,再不回京。” 惠和忽然俯下身子,对着吕要久久地行了一个大礼。 “对不起,他说的都不是真的,我自幼深居后宫,绝不可能与他有什么私情,不过我的确知道那是他放的箭。”公主停顿了一下,捏紧了手不敢看吕要的脸。 “他在那场沙匪截道之后的第二天,跟我说,他实在害怕那女郎,你姐姐误伤到我,所以不得不立即射杀了她,我都知道,但我没有对你说,因为我不知道我—— 是我错了!吕要!我如今真的很抱歉,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吕要。” “我不怪您。公主,万人皆有不得已,您当时处境凶险,的确没有理由救我们。” 听到这样疏离的话语,公主面色一白。她定睛一看吕要一动不动的身体,她忽然注意到,吕要眼睛所在的地上,有几滴湿痕。 那似乎是吕要的眼泪。 她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可她咬咬牙膝行两步,直视着眼前的吕要,不肯后退。 “你原谅我好不好?”公主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她是真的慌了。 这几年无论是受了多重的伤,她从来没有见过吕要掉过一滴泪,他明明一直是擦了血再往上冲个头破血流的性格,如今竟然被自己弄哭了。 “公主,惠和!你还记得我姐姐吗?”吕要像是绷不住一般,捏紧了双拳抬起了头。 “我为您做了许多事,您重情义愿意留下我,不计较我的违诺,我当然感谢您。 我姐姐什么也没为你做过,但你因为我,也愿意向我道歉,我也很感谢您。 可公主啊,你原不该向我道歉的。 我母亲是个营妓,比那些窑子里的□□都不如,她死的时候连件遮身的衣裳都没有。我和我姐只不过是从她肚子里爬出的孽种,连父亲都不知道是不是一个的。 可她依然对我很好,沙漠里没有河流,沙匪在沙漠里抢劫,我们只能跪在地上舔水洼里的水,那些人故意从水坑里踏过去,泥水溅到我的眼睛,可我们只是想着活下去,多喝一口泥水那样的活下去。 可她还是那样轻易地死了,惠和,我当日在掖庭见到你,看到你隔着轿帘哭泣的时候,我便暗暗下了决定保护你,决不让你像我的母亲和姐姐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我姐姐的名字叫吕要,是她幼时母亲起的名字。我母亲姓吕,‘要’这个字也不过是她仅会写的几个字里她认为最好的字了。 她希望她的女儿想要什么就什么都有,一生不愁吃穿。 而我一降生母亲就去世了也无从谈名字。 公主,我用了她的名字活着这许多年,如今也有许多人认识我,可这世上如今还能记住她的,除了我再没有人了。 我的姐姐,她来这世界走一遭,最后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要到,最后连名字,也被我占去了。 李毓当时说了很多话,我全不相信。 可他最后说了一句 ‘我怎么能站在你的面前,心生欢喜的,面容轻快的听您说话呢?’ 我虽知他有心挑拨,可我却入了迷障。 您所有的好,我所有的底气,在他嘴里都变得一文不值,都成为了一个笑柄。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对您好,我没有底气了。 我不怪您,接受您的道歉,是因为我活着,可吕要呢? “公主,吕要她已经什么也听不见啊。” 吕要像是用了最后一点力气,说完了之后他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过了好久。 “可你,你答应过我,会一直保护我。你以生命起誓的,如今你全忘了吗?” 她执拗地问出这个问题,就好像她在乎的就只有这个,目光冷淡又平静。 “臣没有忘。公主。” “只是,公主您如今对我的好,我如今看来更是一种背叛,我看着你的脸,只觉得无比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