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瞧着面前的莺儿,如今莺儿成了宝钗身边的管家丫头,也成了家里下人争相讨好的对象,不免想到了往日的平儿,平儿那个时候,因为琏二奶奶管家,也是这么风光。心里还有一个声音,以前宝玉还没有成亲的时候,她虽然只是宝玉院子里的大丫头,也是所有人争相讨好的对象。 想到了方才那两个婆子的话,是了,如今莺儿比往年的平儿还风光。宝玉在家里,一直都是比别的主子还受重视,身边配的小厮丫头,比两位老爷还多。 莺儿见袭人久不吭声,只盯着自己看,上前伸手拉了袭人的衣袖:“袭人姐姐,你怎么了?” “方才看两个雀儿打架,看住了。”袭人压下心底的各种滋味,笑了笑:“我看你急匆匆地,这是要去办什么事?” 莺儿哦了一声:“这几日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可不,每天没有几十宗,大大小小的事情,姐姐倒是得闲呢,还能有时候出来转一转,看雀儿打架。”说完,便领着那两个管事的媳妇走了。 袭人看着莺儿与两个管事媳妇走远的背影,只觉嘴巴里都变得苦涩起来,呆呆的往回走。 当初,她以为宝钗为人和气又大方,若是宝钗嫁进来,成了宝二奶奶,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些。那个时候,别说莺儿待她殷勤,宝钗也十分热络,还常常帮她做宝玉的针线活。怎么如今宝钗成了宝二奶奶,也接过了府里的管家权,就变了呢! 秋纹见袭人失魂落魄的进来,忙问:“姐姐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说眼睛疼出去散散,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回来了?” 袭人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出去碰见莺儿,我看她忙得很,倒不好意思,回来便是不做针线活,也有其他的事情,帮着搭把手也是好的。”她本来都打起精神来了,看着秋纹手中拿着宝玉的衣裳:“这大毛的衣裳,是该拿出来晒一晒了,说不定哪天就……”话没说完,就看出来,这件衣裳,竟然是那一年的那件孔雀毛的,手抖了一下,忙收回来,只是心却慌得很,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秋纹这么近距离,哪里看不出袭人的失态,她知道袭人这是忆起晴雯来了,想起当年晴雯在灯下补这衣裳的样子,不免也叹息一回:“那一年还是晴雯姐姐还是在病中补的这褂子,才隔多久,如今只剩了褂子,人却已经不在了。” 要说秋纹跟晴雯关系有多好,还真没有,只是大家也一处当差好几年,晴雯这人嘴巴讨厌,人着实不是坏人,论长相,是府里丫头里数一数二,却是薄命的很,十七八岁,花儿一般的年纪,就一病没了。 袭人听了这话,越发不自在起来,明明心里想着可别再想了,脑子里却想起那年当着宝玉的面,晴雯呛声说自己,晴雯那几句话,简直是犹如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 晴雯素来伶牙俐齿,那些话当时就让袭人锥心,她与宝玉的事,自认做的隐密,自打得了太太的认定,她便与宝玉保持距离,不肯再亲近,端庄稳重,只在宝玉的大小事情上更精心些。 偏晴雯一句话,若有所指,囔开来,吓得袭人不知道如何是好,更怕晴雯到太太那里去说一二句,那她就完了。只得不停地赔错,指望哄住晴雯。 后来呢?是呢,林姑娘来了,开了自己与宝玉的玩笑,又何尝不是照着自己的脸抽的巴掌。也是那个时候,她才下定决心,可万万不能让林姑娘成了宝二奶奶,不然,只怕自己是第一个被撵出去。 想起这些旧事,再想到方才莺儿说的话,让袭人觉得后背发凉,站也站不稳了,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跌倒。还好秋纹手快,赶紧扶住了。 却也把秋纹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姐姐瞧着脸色差得很,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一瞧?” 看见秋纹关切的样子,袭人不知道为何又想起宝玉的那一句话来。那时候太太将宝玉房中的人撵出去许多,晴雯芳官都在里头。 宝玉当时伤心的很,就说了一句: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单不挑出你和麝月秋纹来? 那时候宝玉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着实把袭人吓了个半死。好在当时她拿了话,反问住了宝玉。 晴雯被撵出去的时候,袭人心情十分复杂,既松了一口气,又有几分心冷,越发确定,万万不能被撵了出去。要留在宝玉身边,以后说话做事,与各个姑娘相交,都该仔细些。 只是,当时她确实不知道,晴雯被撵,就一病没了。消息传进来,她不安了好些日子,确定晴雯是病死的,并不是气性大,才镇定下来。替晴雯感叹了一回,红颜薄命,到底并不是自己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