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儿得了黛玉送的黄水晶的次日,郑家便派了人来接黛玉。 贾母如今巴不得郑家跟黛玉更亲近些,黛玉过来跟她一提,她就允了,并特意跟宝钗交待:“以后郑家来接玉儿,也不必都来请示我,玉儿差人跟你宝二嫂子说一声,她给你派车就是了。” 宝钗笑着应下。 黛玉也只是笑,并不说,郑家每次来接,都必定接前送了贴子来,得了话,便会派车来。她去过郑家数次,并没有哪次是荣国府安排车子送去的。 这事谁也没有在意,就是王熙凤和探惜二春,也只道黛玉不过是去郑家小住。 其实并非如此。 黛玉一到,郑夫人便叫了人去请客人。 黛玉刚出生,祖母便去世了。她自然是不记得祖母的容貌的,不过林家祖宅的祠堂里有挂像,如今这位客人一见到,直说:“像,可真像!” 黛玉一时莫名,郑夫人笑着说:“这是你祖母娘家派来的。昨日给你送去那些大理的特产,其实是他们送来的。” 原来,黛玉的外祖母——林老夫人出自汉中陈家,陈老太爷早年做了京官,方才与林家结了亲。陈老太爷病逝后,膝下二子,一个科举出身,外任地方官,一个未出仕,携家人回了汉中,与族人一起,耕读传家。林老夫人在时,觉得汉中离京城天远地远,早年林老夫人跟娘家兄嫂觉得派人千里迢迢送年礼着实不必,只平时书信往来,通过官家的驿站,互寄一些土仪。林老夫人一去,没隔两年,娘家的兄长也先后病故了,这份往来就断了。只林如海与表兄还书信通消息。 林如海的丧礼是贾琏办的,他根本就忘了汉中陈家,当时黛玉伤心过度,加上每日跟来祭拜的客人磕头,身累心累,真接病倒了,陈家都没有接到报丧。等陈家察觉不对时,是寄到扬州的信退回之后,才派了人到姑苏,方知林如海头一年就病故了。 贾琏在处理林家产业时,与林家族里也闹了矛盾。陈家派来的人只打听到黛玉到了外祖家,回去禀报了消息后。陈家往荣国府寄了几次信,不想都没有接到回信。后面派人上京里来,也没能见到黛玉,直接就被打发了。 陈家表叔与表婶也恼了。还是郑家认了黛玉做义女,了解清楚黛玉在荣国府的情况后,郑大人想起林如海这一位表兄,才写了信去。陈家表叔才得知自己的侄女只怕连自己家寄信派人到京里的事都不知道,便打发了人,来了京城拜访郑家。 郑夫人:“昨儿给你送去的东西,正是你表叔表婶送来。” 黛玉心里百转千折,她原以为,林家那边的族亲都是五服外,才不亲了,自己果真没有亲人了,不想如今峰回路转,陈家这边还有表叔表婶,也是极亲的,心里既高兴,又难过。荣国府里,将信退回去的,将人打发走的,只怕不是王熙凤,甚至连她的外祖母,恐怕都一无所知,想来应该是二舅母的手笔。只是当着来客,她忍下这些想法,忙向对方打听:“表叔表婶身体可好?” 进来内宅的,是陈表婶陪嫁的大女儿,因为大理到京城太远,这次让她来,她得了这个极重要的差事,自然知道这是主家看中,故而十分上心,听黛玉问,不仅细讲了陈表叔与陈表婶的情况,家里几位表兄妹,各自喜欢什么,读书如何,也一一说给黛玉听。 黛玉一边听,一边记下:“我一个姑娘家,手里田庄、铺子一概皆无,不能给表叔家里送什么土仪,只是惦念之情,只希望能借书信表一二。” 对方忙道:“奴出门前,太太就叮嘱,能看到表小姐,奴这趟就算完成差事了。表小姐要是写了信,只怕太太和老爷收到,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郑夫人忙说:“正是。陈夫人我也是见过几回的。”又问来人:“你们老爷明年便任满了吧?” 来人:“是呢。明年要进京述职,就能见到林姑娘了。” 黛玉一听,十分高兴:“当真?” 郑夫人:“自然是真的。不管你表叔接下来是继续任大理知府,还是另有调动,回京述职是必定的。” 私下里,郑夫人同黛玉解释说:“你表叔表婶有心,之前派人上京来,只怕你外祖母家的管事图省事,这事都未必报上去了。我和你父亲商量,昨儿派人送东西去,就没有道明。你这些日子好好思量思量,看陈家之事,要不要告诉你外祖母。” 黛玉点头:“母亲放心,我知道。” 不过她思量了几日,最终告诉郑夫人,还是不把陈家这门亲戚的事情告诉贾母了:“外祖母要知道了,只怕又要恼一场,伤心一场。前些日子王大人才去了,外祖母就伤神了好些日子。” 郑夫人对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事情颇有耳闻,知道黛玉此举是体谅贾母,也是不信任如今府里的当家人,就不再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