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的路很长、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头,好在高延宗话挺多,一路上说个不停。 “四哥,这些年你在并州如何了?” 那年颍川的事情后,父亲对他更生气,觉得若不是因为他、阿淯根本不会死。 他自己也自责的很,为什么那天他让自己走,他真就走了。若自己没走,那那日在城墙上的只会是他。 责骂固然痛苦,内心的煎熬才更让人崩溃。 后来,平原王段韶见他在邺城日子过的实在艰难,甚至父亲登基为帝,兄弟们都有爵位,唯独他一人没有。段韶带他入军中,白云苍狗、野马尘埃,一晃也这么些年过去了。 日子过的说好不好,说不好也算不上。 他在军中,但也不带兵,因自己这身份,朋友不说没有,却也少的很。 “并州。”他低声说,“也还好。” “我听说那位郑家姑娘了,既然是平原王做的媒,定然是大家闺秀。” 平原王对他还是上心,知道无人为他张罗婚事,便亲自挑选了这一家。 荥阳郑氏,高门大户,只是以他们的身份,婚姻都是政治、政治就是婚姻。娶谁都无所谓,娶谁都一样。 先入宫,去见父亲高澄。 不过还没进门,就见殿内拖出来几个人,鲜血淋漓了一地。 “这……”高延宗忙低声问殿外的侍从,“这是怎么回事?” 侍从不敢多言,高延宗偏偏死活要问,原来是陛下在怒斥上党王高涣。 “七叔他怎么了?” 高长恭还记得那年东柏堂事变,还是七叔高涣在西学听见声音、弯弓来救。 瞧这情景,决不是怒斥这么简单。 正巧,他们二哥高孝珩匆匆出门,高延宗赶紧抓着他手:“二哥,里面怎么回事?” 高孝珩见到高长恭,先是没认出来,而后惊喜道:“四弟,你可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高孝珩压低了声音:“总之你们别管就是了。” “我不管,但先要知道怎么回事吧。” “父皇要杀了七叔……” “什么?!”高延宗大惊,“为什么?” “他说……”高孝珩也觉得难以启齿,“父皇说,七叔行七,所以……” 高家兄弟面面相觑,这算什么理由? “你们都忘了,当初有术士说亡高者黑衣,所以祖父出行从来不见佛僧,正因他们是黑衣。” “这我们知道,但这和七叔有什么干系?他又是怎么惹恼父皇了?” “父皇问左右,什么东西最黑。有人答,没有什么比得过漆。” 漆,七也,高涣行七,所以……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听大门开合,高涣已经被人堵住嘴拖了出来,他们几个赶紧装作没看见。 高长恭低声问:“父皇身体怎么样?” “还行吧。”高延宗想了想,言语之中也不太确定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两人又在门口等了许久,整个夜幕笼罩下来时,才有侍从出来说皇帝已经去后宫歇息了。 高长恭也没多话,反而是高延宗啧啧:“四哥你多年没回来,父皇他怎么……四哥、这些日子你先住我府上吧。” 父皇登基后,儿子兄弟都封了王爵,只有他还是一介白身,也确实没有地方可以去的。 以他这样的身份处境,若不是平原王段韶做媒,还真娶不到荥阳郑家的姑娘。 两人便在夜色中略显空旷的宫中走了许久,高延宗说:“你说,父皇不会真的杀了七叔吧?” “你都不知道,还来问我?” 高长恭想,如果父亲春秋鼎盛、并不会在乎这些。可如果真像传闻中那样,父亲的身体坚持不了几年了,那他当然要为储君早做准备了。 从前祖父在的时候,也默许父亲打压勋贵,为的这是此。 什么“漆”“七”,不过都是借口,上党王只是一个开始。 两人刚出宫门,又瞧见了大哥高孝瑜,高孝瑜身边站着的是他们的九叔高湛。 本来两人有说有笑的,一看见他,高湛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阿肃……” 高长恭退到一边并不言语,大哥本来准备跟他打招呼的,许是见高湛脸色难看的厉害,只得微微颔首、做了个回头再见的口型便走了。 “四哥。”高延宗苦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