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人们的议论声,燕二河心里都不知道想什么,那叫一个百感交集,都有点迷糊。 然后才想起来,赶紧把带了一路,一个比易拉罐大点的铁皮罐子放在侄子前边——罐子是钓鱼时候装蚯蚓用的,一罐多用。 没想到这个举动顿时引起了更大的议论。 “真是卖艺的啊!这么小孩子?” “是你家的孩子吗?也太小了点……” “看着不像,这后生有点面嫩,咋看也不像有这么大孩子的人……” “别是拐孩子的吧?” “那要不喊警差来?对面就是公安局……” 燕二河慌了:“不是不是,这是我侄子,亲侄子,真不是拐孩子的。” 被一群人七嘴八舌的乱说,从没经历过的他顿时脑子里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只会辩解说自己不是拐孩子的。 可不敢摊上拐孩子的名声,不然被打死才冤枉——这年头做坏事被打死一点都不稀奇,别看是公安局门口,老少爷们儿情绪上来一拥而上,警差也未必拦得住啊! 燕长青原本专注在二胡上,现在声音大到他没法拉二胡,只好自己解释:“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这是我二叔,我们是桃树乡来卖艺的。他可没拐卖我,要不然也不会跑到公安局门口不是?” 有一说一,算起来,应该是他拐了二叔带他来才对。 小孩子脆生生的说话声,又说的条理清晰,可信度高达百分之八十八。 于是议论声又起:“这么小就卖艺啊?” 燕长青接话:“快开学挣学费啊!阿姨你看我这二胡,再不赶紧出来卖艺就坏了。” “可不是阿姨,得叫奶奶了!”被喊阿姨的嘴快大妈哈哈大笑起来,她这年龄放以后是阿姨,现在年轻人结婚早,她家里估计是有孙子的。 她一边咧着嘴笑着,一边在口袋里摸索着,摸了半天摸出来几毛钱,抽出来一毛,想了想,又拿了個五分的硬币,还用一毛的纸币包裹住这个五分硬币,小心地放在了那个铁皮罐子里。 “谢谢奶奶,我再给你拉个曲儿。”燕长青改口很快。 反正,来都来了。 拉都拉了。 为了吃肉,都不算啥! 至少这些人比他上辈子的一些工头们领班们更有善意,更欢快点的。 微微沉吟了一下,燕长青决定拉一首别人没听过的。 反正记忆里的曲子多的很,咱就是演奏一下挣个买肉钱。 燕长青当然没打算剽窃人家的歌曲,只是在这街头演奏一下,等曲终人散,谁还记得呢? 仍然想象一下自己是在海边,耳边的议论声是海风海浪声——如果想着被很多人盯着,他实在演奏不下去。 然后全身心的专注在二胡上。 走起…… …… 燕二河傻乎乎地站在一旁。 他看着那个热心的阿姨大妈给人介绍,说这是农村来的孩子卖手艺挣学费的,看着不少人认真听着,看着…… 看着有人拿出来一分二分五分的,甚至还有五毛一块的,看的更傻眼了。 还真的能挣钱? …… 实际上现在的物价在以后看来挺不科学的。 农村里的青菜一毛钱十几斤的都算正常,但是工业产品价格高的离谱,要不然燕二河也不会拿一个铁皮罐子当宝贝。 街头收破烂的什么都收,一个玻璃酒瓶也值几分钱,好点的要几毛钱的。 破的鞋底子,烂了的塑料膜,碎玻璃等,总之只要是工厂生产出来的,都能卖钱。 最便宜的是田地里能种出来的,除了粮食——但是粮食种出来之后,要交公粮,还有农业税之类的东西。最终粮食自家只能留下一小部分,甚至留不下来。 农村人想挣钱很难,没门路没见识,有力气都没处用。 就像燕二河,你告诉他说去几百里外的省城,买点电子产品,或者批发点好看的衣服,回来就能赚大钱,他压根不信。 你让他倾家荡产弄点钱去做生意,他要和你玩命。 因为现在他在的这县城服装市场门口,就是他到过最远的地方,现在街头的一切,就是他最大的见识。 他看着县城公安局里面的汽车开出来,那是部队打下来的吉普二一二,百公里耗油十二升加俩三小伙子——开得年头久路也不好,说不定就熄火打不着,得人推。 就这破车,燕二河看到都恨不得跟上去闻闻尾气是啥味道。 这见识,他能想得出来远方的大城市是什么样,能想出什么做生意的门路吗? 就像当年穿着棉袄扛着棉被去南方打工的燕长青。 那时候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一下车,居然能看到穿短袖的。 还有小姑娘居然穿着裤头就出门,他都不好意思转移视线…… …… 但是这会儿的燕长青,忽然有点不乐意,他停下了拉二胡的手,看着周围的人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而是换了一首更更更欢快的曲子拉了起来。 一首过年时候特合适的歌曲:恭喜恭喜伱呀恭喜恭喜你…… 他刚才是想说,我们是来卖艺的,家里能吃得上饭,还能去河里钓鱼吃,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怜。你们要是觉得二胡好听给了钱,我们肯定感谢,但是要当我们是乞讨的,给钱我们可不谢。 之所以没说,是因为他想起来上辈子一个同学的话。 就是家里做衣服的那个镇上的同学说的:“有时候咱们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回头想起来,其实只是咱们自己觉得的。就像咱们觉得有些事儿伤自尊,换个想法,可能真不是,别人也不会那么想。” “因为咱们都是穷人家出身,除了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