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身影游荡于高原,头悬大鼎。
鳞片层层开合,铁器交错般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蜿蜒的影子偶尔会掠过草原,带来呼啸的风,荡漾出青碧色的涟漪。牦牛或者鹿便这么看着天际游过的庞然大物,眼底好奇,但没有惧意。
日月不见之地。
“昆仑其高二千五百馀里,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瑶池。”青鸟低吟。
这是她曾经的家。
赤蛟没有回话,只是听着青鸟的怅然。
“瑶池是昆仑中最神圣的几处地方,如果说瑶池是污垢源头,昆仑山恐怕不会复苏,会坠落。”
“坠落?”蛟龙昂首,仰望云端上的神圣山脉。
青鸟也注视着昆仑。
“云端上的山脉会尽皆崩塌,消失于虚无,从此这方天地再无昆仑。”
再无昆仑。
四个字沉重到万钧,哪怕是赤蛟身躯足以背负群山,听到这句话仍旧有些喘不过气。
不过,李熄安有不同的感觉,来自内心深处。
“你也许可以相信祂。”他说。
“相信祂?”
“昆仑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如果你说的污浊可以侵蚀这座神山,使其坠落的话,祂早该消失在岁月里,等不到今日我们瞻仰其神圣伟大。”
赤色巨影游弋,最终落下。
庞然蜿蜒的身躯盘踞在某一处高峰,铁鳞舒张,吞云吐雾。
“安静等候。”李熄安交待。
载天鼎倒扣,准备把青鸟收进鼎中世界,丝毫不顾及她的抗议。
“现在先填补生机,我还需要你来引路。”
“你……”青鸟愤恨,她此刻迫切地需要观察新生的昆仑山,想出破局之法。但赤蛟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李熄安平静注视着使劲扒拉青铜鼎边缘的三足青鸟。
“这座神山,我会做些事情,不过于担心,但也不该看见了依旧放任。”赤蛟沉鸣。
青鸟小巧娟秀的鸟脸呆滞一瞬。
她微不可闻地“谢谢”两字才刚刚脱口,便被赤蛟面无表情地扔进大鼎里,视线黑暗,随后是一方花草树木与鹿的小世界。见有客人,小鹿黝黑灵动的目光当即看了过来,蹦到青鸟脸上,热情好客。
山峦峰顶。
一条狰狞长尾随意耷拉在山壁,像这座山凭空多了道赤红色瀑布。
青铜鼎悬浮在峰峦之上,青色的玄妙文字构成轻纱披散而下,温养着李熄安略感疲惫的精神与身躯,同时断绝与外界一切关联,青色玄气笼罩的地方如同自成了另一片净土,无人打扰,无人可见。
赤蛟缓缓呼吸着,仿佛正在化作万千尘埃的一缕。
他将青鸟收进载天鼎的一部分原因便是此刻,这个东西他不希望任何生灵知晓。
金烛燃烧,一片血色花瓣从赤蛟的两角之间浮现。
晶莹如血玉,脉络如江海。
形象类似莲花的花瓣,可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莲花?
并非外物,而是李熄安身体里本来存有的东西。在他成为蛟龙时,或者在他成为蛇身之时?甚至是他还是钢铁森林游荡的行人的时候?这片莲花花瓣在他体内自然得如同血液骨骼内脏,似乎他这头生灵本该便有。
直到靠近昆仑。
他才发觉体内居然有这样一个东西。
赤蛟凝视花瓣的脉络,晶莹似血。
真的如同被鲜血浸染一般。李熄安越看越觉得不对,这不是错觉,这片花瓣上的鲜红真的是“血”!
花瓣上的血液在流动,脉络分明,如人体内的心脏规律跳动,将这些血液运送到花瓣面上的每个角落。
花瓣打着节拍。
道的痕迹在显化,云端上的古昆仑也仿佛活了过来,向这里投下视线。
此刻万物都沉寂,饮水的马匹鹿只,辽阔大地行走的牛羊在此时都安静下来,它们一同地望向昆仑附近一座山峦的方向。
李熄安瞬间将这片花瓣收进体内,道的痕迹也刹那弥散在天地之间。
可那股来自云端的视线仍然存在。
载天鼎玄妙的青文在疯狂增长遮掩气机。赤色身影如矢刺穿天际离开那座峰峦。
李熄安对那片花瓣完全迷茫。
哪怕以载天鼎隔绝现世,花瓣的气息依旧能与昆仑共鸣。
他不知是好是坏。
…………
昆仑群山的一角。
昏暗石壁。
巨大的深棕色狐狸正目睹一场古老仪式的施行与结束。
瓷偶般的人物们被牵上了线,有可怕的东西借着这些玩偶复苏。他们活动身体,咯吱咯吱地关节作响,乍看脆弱得与凡类一般,再看又威严得比之君王。
“诸位大人可还满意?”狐现笑吟吟的。
“聒噪。”
有人开口,神色冷漠到异常,眼瞳从空洞跳转至倨傲,又很快跳回空无。显然身躯里的存在还未完全适应。
“师弟,这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不可无礼。”有人开口制止。
语气温和,可投向狐仙的目光也是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狐仙没有不满,仍是笑吟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