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星似乎一点也没因为身世而难过。他吃了晚饭,便撩了衣服在屋檐下的摇椅上揉肚皮,眼半眯不眯地。 爷爷去睡午觉,楚梦之去洗碗,丁子星甚至打了个呼。 姚志信把丁子星拉起来,到房子后面的竹林。 姚志信气道:“你绝对在撒谎。到底咋回事?” “我真的没撒谎,不过确实有事。”丁子星打了个哈欠,四下观望后才说:“艾玛,吓死老子了。你晓不晓得,我回家遇到了哪个。” 姚志信不耐烦地问:“哪个?” 丁子星比划着:“妖怪,红衣服的!打你的那个。她说她是我家远房的姑奶奶,要住在我家头,我哪敢在家待。” 姚志信鄙视道:“你爸你妈都在,还能吓到你,你胆子也太小了好吗。” 丁子星跺脚,反驳道:“你不怕,你去试试,你敢和妖怪住一个屋里?” 姚志信心说,他不仅和妖怪住一起,妖怪还给他做饭吃呢。 丁子星还在说:“我不晓得这妖怪有啥阴谋,但肯定不是好事。神女庙有抓娃娃的妖怪说不定是个谣传。不不,准确的说,确实有妖怪抓娃娃,但不是庙里的,是外面这只。你说,她抓娃娃到底是干啥,是练功?吸人精血?” 姚志信问:“你说这么多,不担心你爸妈?你跑出来了,他们咋个办?” 丁子星愣了一瞬:“他们是大人,又没人说妖怪要抓大人。再说了,我爸都遭我那个后妈榨干了,那妖怪想采阴补阳也不行啊。我以后能不能住你家?” 姚志信炸毛,声音高了八度:“你妈天天找我麻烦,还不扒了我的皮。你个人回去找你那个后妈,你后妈那么凶,说不定正拿着扁担跟着妖怪撵。” 丁子星垂头丧气道:“还是不是兄弟?” 姚志信傲娇道:“你跟我当兄弟还没一天!” 反正,姚志信不想搭理丁家的破事。 丁子星想住姚家不成,便想邀请姚志信去丁家住,说什么同甘苦共患难。 姚志信借口回去做作业,丁子星也主动说要做,竟要姚志信陪他回去取。 拉扯了一会儿,姚志信烦不胜烦,只能好言相劝:“你不回去,就不晓得妖怪的弱点。不晓得弱点,就没办法抓妖怪,你也就办不成展览。你家那只妖怪说是你亲戚,可能就不会伤害你嘛,你正好去找另外一只,说不定能抓两只赚钱。” 丁子星眼珠一转,拔腿召集小弟去了。 姚志信却担心上了,赶紧去找楚梦之,他要警告楚梦之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 楚梦之不在屋里,正在厨房收拾洗干净的碗筷。他刚开口,楚梦之嗖地不见了。 他呆滞一瞬,反应过来。楚梦之可能听见了他和丁子星的话,找那女妖怪算账去了。 姚志信风风火火赶去丁家,在果树林里找到了和女妖对峙是楚梦之。 漫天碎落叶中,两只妖怪面对面而立,没有惊动在屋里看电视的丁家人。贾淑芬两口子也奇葩,丁子星没吃饭就出门,竟也不去找。隐隐听得两口子还在里面拌嘴,说的是钱。 楚梦之脸上挂着血痕,死死盯着丁家女妖的脚。碎叶总算铺满了地,拇指大的青果也夹杂其中,再也没机会长成香甜金黄的橙子了。 楚梦之问:“她怎么了?” 丁家女妖依旧是一身红衣,毫发无伤,冷笑:“呵,死了。” 楚梦之眼也不眨地问:“如何死的?” “被你折磨死的。”丁家女妖漠然道,“你薄情寡义,屡次负她,她不想活了。”说完,再次向楚梦之攻了过去。 楚梦之的手紧握成了拳头,避也不避地警告:“做人就要有个做人的样子,别肆意妄为。” 眼见丁家女妖一巴掌要呼到楚梦之脸上,姚志信着急大喊:“妖怪,你敢!” 这一喊,丁家的小泰迪汪汪叫起来,贾淑芬从屋里跑出来。女妖眨眼便不见了,反而从丁家屋里出来,问怎么回事。楚梦之还恶狠狠盯着女妖消失的方向,女妖消失,视线正好落在丁家客厅,阴差阳错和贾淑芬看个对眼。 贾淑芬骂:“你家有林子你不钻,跑到我家来找死啊!” 姚志信拉住楚梦之就跑:“好男不跟女斗,放她一马。” 楚梦之后知后觉,动作却不那么快,大有想倒回去的架势。贾淑芬已经追到院子旁,看到了满地狼藉,骂姚志信是个祸害。姚志信不敢还嘴,唯恐慢一步,楚梦之就回去找女妖怪拼命。 实则楚梦之看得很清楚,丁家女妖穿着宋瑶和他成亲的绣鞋。 他从熟悉的气息,也确定了女妖和宋瑶有关,他绝对不会认错。 所以他不敢还手,反被女妖划破了脸。他感到痛,却不想掩盖脸上的伤痕,因为掩盖了没用。那道伤在他的心上。 楚梦之永远记得,那日,船工们嗨嗨喊着号子,齐心协力将舟推得逆流而上。 一声声号子把他眼中的红一点点抹去。他看见宽阔的水道上,身边白帆经过,微风拂面。浓郁的水汽提醒他还活着,只是已非活人罢了。 陡峭的崖壁上翠木点点,怪石嶙峋。远看去,奇峰突兀,峡谷幽深曲折,绵延不断。他茫然之中,向船头摸索,却见宋瑶俏立在船头,就穿着这双绣鞋,扑到他怀里。 他问宋瑶,难道不怕认错人? 宋瑶哭够了,才说她嫁与他,今生无憾,那和离书不作数。她说过,她未缠足,是能追上他的。 所以,这样的宋瑶,绝不可能说他薄情寡义、屡次辜负。 他自问从不后悔战死沙场,不负国,不负家,唯独负宋瑶良多。 上一世,他死后未得抚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