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休不发一言。 由于身旁的韶谌脸色过于冰冷,正在兴头上的颜青讪讪住嘴。 “行行我不说了,你少他妈摆臭脸。” 对于韶谌弹吉他这件事,迟休仅限于知道他弹过。 但他自己学了三个月,迟休还是第一次听说。 烤盘上的肉片滋啦作响,不时溅起些许油点。 迟休僵住筷子,突然恍神。 那年春天,迟休坐在老房子的画室里,屋外的木香花藤挂上花苞。 迟休正对着画板挥笔,身后突然传来琴弦被拨动时断断续续的声音。 她转身,韶谌不知何时坐在窗前的木桌上,动作稍显生涩地抱着怀里的吉他。 又试了几个音,韶谌拨动琴弦,缓缓开嗓。 “我在二环路的里边想着你。” “你在远方的山上春风十里。” “……我在鼓楼的夜色中为你唱花香自来……” “把所有停不下的言语变成秘密关上了门……” “莫名的情愫啊,请问,谁来将它带走呢?” “只好把岁月化成歌,留在山河。” 少年声音明朗,带着他独有的磁性与温柔。 迟休愣愣注视窗前的韶谌。 阳光将少年的发丝染成金色,脸半陷在阴影里,除了抱吉他的身子略显紧绷,双腿随意耷拉在桌前。 长睫下的黑眸映着点点阳光,目光不时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韶谌唇角上扬成好看的弧度,与清爽悠扬的吉他声相得益彰。 眼前的少年恍若遥不可及,却又真实地在光里灿然。 悸动无声。 琴音泛着清风。 风把暖阳揉搓成一个春天。 她的少年。 好像是。 比光还温柔的存在。 歌声在琴声结束之前滞停,韶谌指尖轻抚琴弦,曲子尾调清脆而洒脱。 一曲终了。 韶谌抬眼,默默注视迟休。 迟休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半个字。 “怎么样?” 韶谌挑眉,邀功似地笑笑。 迟休回过神,一字一句开口。 “不好听。” “啊?”韶谌刚准备放下吉他,听到迟休的话时动作一顿,“那……” “我再练练?” 记忆里的歌声沉淀岁月,迟休睫毛颤了颤,将思绪从回忆里拉出。 再抬眸。 少年的轮廓被岁月打磨,只剩下对面被时间抹上冷色调的男人。 迟休慢慢夹起菜往嘴里送。 “你好。” 迟休应声懒懒抬眼。 一个长相温润的男人站在桌前,手里捏了一只红玫瑰。 “请问是画家迟休吗?” 餐桌上的众人闻声撇过头,看着迟休身侧的陌生男子不明所以。 迟休淡淡颔首。 男人脸上顿时绽开一抹笑意。 “太好了,那请问你能给我签个名吗?”男人笑了笑,“我很喜欢你。” 众人一惊。 虽知道来者的意思,但这样直接了当地表达想法难免让人讶异。 角落里的韶谌眉心一跳。 迟休则没当成多大回事儿,淡定接过男人递来的本子和笔,慢条斯理地签起名。 “那作为交换――”接过签名,男人抿唇轻笑,“这支玫瑰花送给你。” “圣诞快乐!” 男人离开,迟休没管放在桌上的花,然而其他人早已蓄意起哄。 “天哪!我都还没想起这茬!”颜青指指迟休,又指指自己,“我以后都能出去吹牛逼说我有个画家朋友!” “迟休很低调,可能不太希望你这么做。”段以纯出声。 郑连依点点头。 迟休轻声:“嗯。” “不过他还挺浪漫。”郑连依瞥了一眼迟休桌前的玫瑰花,“还送你一支玫瑰花。” 韶谌不参与谈话,静静喝酒。 “人也温温和和的……”郑连依用手肘推了推迟休,“诶,你觉得这款怎么样?” 迟休敷衍摇头。 颜青又抛出一句:“迟休没谈恋爱啊?” “没有。” “天哪?!” 郑连依拍拍迟休的肩:“唉……我们的高岭之花啊……” 夜已过半,几人终于走出餐厅。 颜青晃晃手机:“有人一块儿去KTV吗?我朋友在那边等着。” 郑连依双手赞成,段以纯看着她忍俊不禁。 迟休:“我先回去了。” 郑连依担忧:“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迟休摇头,“就想好好补个觉。” 郑连依想起迟休前两天通宵,也没再强留。 目送迟休上车后,几人商量着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韶谌静静靠在车前,一言不发。 段以纯上前:“怎么了?喝多了?” 韶谌扶额,摇摇头。 “没,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帮你叫个代驾?” 韶谌:“不用,我自己回去。” 颜青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开口:“自己回去?醉驾?” 韶谌闻言,难得没怼人。 段以纯发现一丝异样。 自打段以纯认识韶谌,便知道他骨子里的桀骜与乖戾。 以及他与众不同的洒脱和热烈。 眼前的男人与当年的少年重叠。 那年的夏天,雨季格外漫长。 高考结束后,原本打算出去旅行的一行人没能找到韶谌。 段以纯站在韶谌家楼下,打算再拨出电话时,韶谌一瘸一拐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显现。 看到段以纯,韶谌脸上没什么波澜。 “有事儿?” “颜青他们说出去玩儿,想叫上你一起。” 段以纯移眼看向韶谌被石膏包裹的小腿。 韶谌在高考前一个月出了车祸,左小腿骨裂,所幸不严重,韶谌杵着拐杖参加完高考。 “这几天都没联系得上你,在干嘛呢?”段以纯想抬手扶住韶谌,“伤还没好,还是不要过多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