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庆祝大会散会以后，水芙蓉忙得连坐下来的工夫都没有。她想就地躺在办公室里歇歇气，可是满怀的心事使她不能入睡。子夜时分，她准备回卧室——并不是因为支持不住。她，是很能吃苦耐劳的，尤其今天，她和众人一样，强烈地感受到了精神和体力的高涨——只不过人在一天之内，往往要用睡眠调济一下精力罢了。 在这不平凡的时刻里，水芙蓉是在接二连三的事情中度过的。案头上的直达电话机不住气地响——六大工区的党高官或者主任都打来了电话，总部人员络绎不绝地前来请示工作，她耐心听完汇报，然后又交给他们新的任务；她口授了一些电报、通知和指令，给几个处长写了几张便条，批示了新收到的几分报告，召集了一次日常调度会议；后来还到中转站去了一趟。在码头上，她与见面的调度员、保管员、押运员、司机、机手、搬运队、装卸队，等等，交谈了各自的感想；她视察了准备运往各个工地的货物，又给加班夜航的船队和出车的司机送了行。此外，还碰见了韩红梅——她在清点调配给新成立的浩江湖工区拦水坝和水库的施工扫尾的器材物资。 水芙蓉感觉到了，也亲眼看见了，国庆节对于工程建设起了明显的推动作用，六大工区和许多专业队送上来的决心书和喜报，已经堆了一满桌。人们克服设备不足、条件有限和技术力量薄弱等方面的困难，闯过一道道难关，连续夺得了高产。所有施工单位都完成了生产任务，水电站的安装工作虽然最为艰苦复杂，但也没有因此造成停工停产，安装队员们并不气馁，更不甘心示弱，他们在想方设法克服困难，毫不放松地抓紧施工。近段时间，基本杜绝了工伤事故，施工质量也符合设计标准。特别可喜的是：比学赶帮超劳动竞赛、挖潜改造、技术革新和增产节约运动进一步掀起了高潮。 今天，水芙蓉的心情格外爽快，打算邀请一些同志到房间里聚会一下。她给赵耀挂了电话，吩咐安排一桌人的饭菜。可是当她收到省政府的急电后，便把一切都忘掉了。电报指示总指挥部组织工程突击，力争水电站第一台发电机组于年底完成安装任务，整个工程提前到明年“五一”劳动节竣工。 水芙蓉翻开工程进度表，南运河开挖任务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四；北运河完成了开挖任务的百分之七十九；拦水坝完成混凝土任务的百分之九十三，朝天口排灌站的第二期安装工程进入了扫尾阶段，龙凤山发电站的某些技术指标有待突破，五门闸的改造升级工程刚刚拉开第三期工程的序幕。 “我们是否尽到了努力呢？”算完账，她反问了自己一句。 回答应该是肯定的。水芙蓉和全体建设人员对这项工程是高度负责的，是付出了辛勤劳动的。 洞庭水电工程，设计水平高，施工难度大，人力、物力、财力、设备和技术力量都非常有限，而工程质量却达到了设计标准，尤其建设速度之快，可以说打破了工程建设的常规，创造了一个奇迹。现在，省政府电示进一步加快建设速度，提前三个月安装第一台发电机组，提前四个月整个工程全部竣工。省政府的决定，肯定经过了周密慎重的考究才发出来的。“那么，如何进一步挖掘潜力，调动积极性，加快建设速度呢？” 水芙蓉一时竟被这道难题卡住了。这时候，蓟新珍来到总指挥办公室，只见水芙蓉不停地踱来踱去，神情十分着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悄悄撇过脸去了。其实，水芙蓉并没有把她内心的焦虑和急躁全部坦露出来。假使蓟新珍继续观察下去的话，那她也许会发现总指挥是在如何压抑自己的情绪的：她一声不响地离开办公桌，两线黛眉下那双熠熠溜转的眼睛直视着窗外，手指头使劲勾住椅背，仿佛要把它掐穿似的。蓟新珍走开了，她才从胸中舒了一口气。又有人在敲门，她很快穿上工作服往外走，迎面碰见了赵耀和石达，她答应以后再接见他们。 水芙蓉和龚向阳一起驱车到了拦水坝工地，就地召集了一个小型座谈会。水芙蓉热情洋溢的讲话感动了与会的听众。人们只觉得她言词激越，富有感召力，而不知道她的脑海里正翻腾着千百种思绪，尤其那高度的事业心和责任感，在放肆地鞭策着她。 然而，她毕竟是个涵养性很好的人，拦水坝之行，总算把心波平静下来了。当她和龚向阳一起走进办公室时，情绪和脸色都正常了。她把电报递给田时轮，便在直达电话机旁边坐下来，同时习惯地把麦克风挪近点。 “要不要把处长们都请来？”水芙蓉问坐在侧边的田时轮，“大概他们还没有睡吧。” 田时轮摆摆手，制止道：“用不着打扰他们，让他们歇一会儿。” 水芙蓉咳嗽了一下：“我现在就喊话，了解一下我们的工区有什么新打算和具体行动。” 她打开了直达电话机。线路上有人在单调的做气象报告。五门闸工区的调度员正在和中转站联系调运货物。声音最大的是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南运河工区工程科颜科长，另一个是北运河工区的办公室主任小许。顏科长用尖亮的嗓子揭发对方隐瞒了土石方进度，说他亲自研究了对方的有关数字，又去对方工地观测了一遍，北运河的土石方进度应该是三万七千六百四十万立方米，占总任务的百分之八十五点七，可是，上报的进度是三万六千九百八十三万立方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