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邻桌那几个细语之人的话渐渐传入耳中,辰兮侧目观之,原来他们在同赏一折撒扇,各自评说撒扇优劣。只见当中一少妇装扮甚为讲究,手持扇骨,正蹙眉细细端详着洒金的扇面儿,神情颇为不悦。 对坐一中年人捻须道:“此扇以檀香雕漆为骨,云烟漏地纱为面,纱面轻薄,触手温腻,是名副其实的一折瞧郎扇。然闺阁之物,原以奇巧轻盈为妙,此扇却洒金雕花,贵俗非常。若以此扇闺中遮面,则金斑不雅,若日间系身,又嫌粉嫩矫情,是为进退两难,进退两难矣。” 那少妇皱眉更甚,近旁的随侍丫鬟道:“可是我们奶奶才以十两黄金入得,这如何是好?” 中年人微笑道:“那是欺你们不识宋时之扇。这扇骨虽已做旧,但名贵宋扇的骨钉皆绞合在内,外部触手平滑,以彰工艺之精,此扇,差之远矣。”说着轻轻摇头。 另一人凑过来道:“我看也还好,这扇骨扇面都是做旧的,若是不想折在手里,不如现下寻个人,当作宋扇便宜些卖与他,也可挽回些损失。” 少妇竖眉道:“那不是叫我蒙骗于人?我自己上当也就罢了,岂能再去骗人!” 中年人颔首:“夫人诚义,在下委实佩服。也罢,不如夫人便将此扇卖与在下,在下亦出十两黄金。” 少妇大怔:“你既知此扇是假,何故要出原价?且你一须眉男儿,要这瞧郎扇何用?” 中年人捻须笑道:“在下半生走南闯北,挥金置物,从不计较这些。此扇是夫人仁义之表见,撒扇虽假,情义却真,在下很是喜欢,不欲折损了它,便以原价过手,他日赠与小囡,也教她诚义为人。” 先前那人拍手道:“如此极好,既全了夫人的义气,又可挽回损失,可谓两全其美!”丫鬟亦在旁悄悄扯了扯少妇衣袖,细声道:“奶奶,允了吧,要是让老爷知道,怕是该生气的。” 少妇蹙眉想了半晌,看看手中的撒扇,说道:“好,就依先生所言,今日这劣物也算逢了明主。只是,十两黄金断断不可,折半便好。” 中年人也不再往复推让,取出一袋钱略颠了颠,便递与了那丫鬟。丫鬟自少妇手中接过撒扇,小心奉与中年人。 就在这一接一递之间,辰兮隐隐嗅到一阵极淡的异香。她的鼻子一向甚灵,否则当初也不会嗅着乌惜潺的体香发现她的屋子。当下心中暗笑,并不言语,只与宋泽谈天说地,把酒言欢。 少妇交接完毕,又客气了几句,便带着丫鬟告辞出去了。一直在旁凑趣的几人也告辞离开,只剩这中年人独坐,他复展开扇面,独自观赏。此时,那位在窗边独酌的少女扭过头,颇为好奇地盯着撒扇,眨了眨眼,起身走过来:“伯伯,这把扇子好生漂亮,只是像我这样的女孩子拿着便好,你这样拿着嘛,嘿嘿,好奇怪!”说着洁然一笑,只见明眸皓齿,甚为可爱。 辰兮心里一动,借着七分酒意,凑近宋泽,低声笑道:“你瞧,那位姑娘又好看又可爱,跟你的乌小姐比如何?” 宋泽晕头转向,眼中倒有十个八个辰兮晃来晃去,支着脑袋:“什么乌小姐、黑小姐,我只要天地间那一道光亮……” 辰兮不解其意,复听那少女道:“不如,伯伯便将这扇子卖给我吧?我喜欢得很!” 中年人打量着她,笑道:“哦?你可有钱?” 少女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按在桌上:“当然有了,伯伯莫要小瞧了我!” 中年人看了看,银票虽真,心里却是不肯,摇了摇头。那少女并不气馁,一叠甜言蜜语出口,缠了又缠,极尽撒娇耍赖之能事,只哄得中年人哭笑不得,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就五两黄金予了你,拿去拿去!” 少女欢天喜地地递银票接扇子,跑回自己的座位,细细赏玩起来。中年人笑着摇了摇头,结账出了醉霄阁。便在此时,辰兮听得窗外墙根下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奶奶,看来此事不假,否则那人岂能平价出手?咱们走吧!” 少女还在天真无邪地舞着扇子玩,辰兮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小妹妹,你要骗的人已经走了,不必再装!” 少女一怔:“这位姐姐说甚?” 辰兮探身拨了一下那扇坠子,笑道:“旁的我不知道,此物是蜜结迦南,极为珍贵,单此一样,便不止五两黄金。那两个男人都是你教的托儿,做这个局,就是为骗得这把价值连城的折扇,那五两黄金,便是他们俩的酬劳了。却难为你调教得这么两个恰如其分的人,外形谈吐,无不唯妙,你可算得是骗子里的高手了,有趣,有趣!” 这蜜结迦南产自天竺,乃异香之木,琼州一带尚能偶见一二,再向北方便稀世罕有。辰兮走南闯北、探珍猎奇惯了,故而见过,余下之事心思缜密如她,自然一望便知。 少女听得“蜜结迦南”四字,神色颇为惊讶:“我也不知这是什么,原来便这样值钱?姐姐可是冤枉我啦!” 辰兮道:“他们四人在此絮叨半日,你早不好奇,晚不好奇,偏偏等到人走光了才凑过去。且你身上怎么不多不少正好带着五两黄金?五两黄金,可不是个日常携带的数目。”手上一紧,扣住少女肩膀,低声道:“我见了你便很是喜欢,不欲为难你,再不承认,我可恼了。” 少女使劲挣了一下,身子动弹不得,终于变色,哭丧着脸:“姐姐不是喝醉了么?我见姐姐与那位哥哥喝得醉醺醺的,才放心走过去的!” 辰兮笑道:“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