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还以为他爷爷会生气,毕竟他爷爷一直教导他礼佛要诚心,不,他爷爷并没有,他爷爷扶起那个骗子,还跟人聊了一下午。
再之后就传出了他爷爷佛法大成,悟性极深的事了,直到现在,他爷爷还广受追捧,经常被各界人士邀请开讲坛。
周渡那时候就明白了,有钱就可以为所以为。
他爸再问他错没,周渡说他有钱,错的也可以是对的……被打的更惨了,他爸抽他手背、抽出了好多条血印。
周渡仍然记得皮肉溃烂的痛。
那真的很痛,骨头连着筋、稍稍动一下,都是钻心刻骨。
只是周渡很犟,至今还很犟,他爸再问他改不改,他还是不改。
……
为什么又改了呢。
至少是表面上改了,压抑到死变成了伪善呢。
周渡记得的痛其实不是他爸抽的痛,是他躺着养伤,发烧烧到半夜清醒,看到他妈妈捧着他溃烂的手给他换药的痛。
他妈妈的眼泪不断滴到他手背上。
温热又冷。
见他清醒,他妈妈轻抚着他的脸,颤抖着声音求他:“小渡。”
她眼睛很红,似乎好几天没睡了,“……我们改了吧。”
小孩躺在床上,他瘦了很多,快脱像了,只是一双眼睛眼皮很窄,仍旧冷而锋锐,然后他举起被包成粽子的手,轻轻碰了他妈妈的脸:“嗯。”
-
直到现在。
周渡每次犯病,手背必然抽搐。
三秒。
就三秒。
他就能想到他妈妈的眼泪。
灼烧他的皮肉,烫伤他的筋骨,那么那么痛。
周渡闭眼,牙齿却在颤抖。
不能做不好的事,不能做不对的事。
哪怕是装,也要装出个好人。
“嗯。”
答应了,就要做到。
……
周渡一直做得很好,除了嘴巴有些毒,大体上还算是一个好人,只是愈压抑愈变态,时至今日已经成了顽疾。
他其实很久没犯病了,只这几天一直在破戒。
那些恶心的想法让他亢奋,又无时无刻地不在折磨着他,以至于让他变得如此的扭曲。
他看了看自己的仍在不停抽搐的手,最终还是把眼垂了下去。
陈翡只是跟他好了,又不是卖给了他。
他不能控制他所有的事。
那样有病。
有病就得改。
.
那天跟陈翡分开后,宁霄犹豫了好久,还是照着陈翡教的那样跟他爸说了。他社恐很严重,他没办法一来就去给股东开会。
他自己长久的经历告诉他,不是什么逼一把就能成功的,他这样的人,逼一把只能更失败,然后更挫败,他必须得好好准备才能成功。
说是说了,但宁霄心里没底,他从来不敢忤逆他爸,也不敢跟他爸说这些崇拜的话,他爸抬起手的时候,他还以为他爸要揍他。
……
并没有,他爸拍着他的肩,说这些年忙着事业忽略了他,才让他长成了现在的样子,说他一直以为宁霄恨他,才会来得这么不情不愿,也一直不愿意跟他交流。
他爸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又开了几瓶酒,说他跟人喝酒到吐血,赔笑赔到想吐,好久没这么爽了,他说他真的很高兴他的儿子会崇拜他。
宁霄他爸说了很多,宁霄被他爸灌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
兴许这就是父子情,十几年没怎么处过的隔阂和陌生,能在一个晚上就升温并且融化。
宁霄喝了酒第一次上班迟到。
他到厂后就去找了陈翡,老实人嘴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睛却很亮:“谢谢。”
宁霄把昨晚的事跟陈翡说了一遍。
陈翡确实不太尊重人,这个习惯很难改了,他玩着手机,没看宁霄,只是偶尔嗯啊一声。
宁霄说了很久才压住兴奋,他跟陈翡说:“我还以为我爸很烦我呢。”
陈翡这才看向宁霄:“不会。”
宁霄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又没忍住嘟囔了声:“我才知道。”
陈翡重新低下头:“嗯。”
宁霄来得很晚,已经临近中午了,到中午就该吃饭了。虽然才认识陈翡,但他也知道陈翡嘴挑:“中午吃什么?”
陈翡托了下脸:“随便。”
宁霄知道这个随便就是很不随便,他试探性地报了个菜名。
陈翡说行。
宁霄都没想到:“啊?”
陈翡看向宁霄:“可以。”
宁霄点了两个人的饭,陈翡也确实没挑,他随意吃了点。
一下午,宁霄发现陈翡一直看手机,频繁的切游戏。傻子都能看出来陈翡心里有事,再说,宁霄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心里其实挺细腻。
宁霄问陈翡:“你怎么了吗?”
陈翡别的没什么,就嘴硬:“没有。”
宁霄没说什么,快下班了,他问陈翡:“他来接你吗?”
“……”陈翡,周渡连他中午吃什么都没问,他把手机扔一边,“我管他来不来。”
宁霄偷偷看陈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