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顾律之名发的横财,终究是丁贞才的心病,他担心“吃回扣”露陷,坏了自己在商行内的名声,因而一见黄叔平的到来,便立刻紧紧跟随顾律围了上来,不让顾律和黄叔平有单独相处的空间,一边暗暗寻思对策,万一穿帮,也好有话来应对。
各怀心思之下,黄叔平一踏进大韦商行,便被乔英子、顾律和丁贞才给围住了,连卓立男也插不进话。
乔英子是个女孩子,有着一个普通女生的心理,自己嫡亲舅舅是大老板,当然是要让心仪之人知道的,便立即挽着黄叔平的胳膊,亲昵地领他走进了孔立强的办公室,顾律和丁贞才则步步跟进,一刻不离左右。
卓立男见状,已无时间去办公室通报,倒也不疑有他,干脆拎了一瓶开水,纯属一个老板的秘书模样,给大家斟了茶。
经乔英子的引荐,孔立强与黄叔平有了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握手,第一次互道问好、恭维与寒暄。宾主之间的话题,却围绕在了乔英子的身上,黄叔平感谢孔立强的照顾,孔立强则夸乔英子聪明,办公室内一片欢声笑语。
在惯常的寒暄应酬之余,孔立强的心里顿时起了波澜。他知道商行倒手的柴油生意,正是由丁贞才经手与黄叔平签订的购销合同,他一眼看到黄叔平器宇不凡的模样,首先想到的却不是那笔柴油生意,而是陡然怀疑起来,难道这个黄老板是自己人?是一个以做生意为名的地下党人?因而精神一振,立即与黄叔平攀谈起来。
顾律至此都不知道,令孔立强伤脑筋的生意是什么,但他一个劲地猜想,黄叔平此来,定然与生意有关,他怎么也想不到,黄叔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顾律面露笑意,一边陪伴在侧应酬,一边打开思路,孔立强不想假手于人的生意,既然不透露一丝一滴的风声,也就一定有他的苦衷,那么,黄叔平来跟他谈,其中的细节,定归不能让外人知晓,自己与乔英子和丁贞才在,他们怎么谈下去?于是,他给丁贞才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回避。
可是,丁贞才的心里打着小九九,尽管读懂了顾律的“眼色”,却故意装傻,陪着笑脸奉承着黄叔平和孔立强,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不得已间,顾律只能起身走出办公室,走到外间卓立男的身边,嬉皮笑脸地说:“老板娘,黄老板和我们老板可能需要单独谈一些生意。”
卓立男白了他一眼,说:“说话从来没有正形。”
顾律见她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便连忙收起笑容,悄声说:“我猜啊,两个大老板可能要单独聊聊,您想个办法,进去把老丁他们叫出来。”
丁贞才与黄叔平做的柴油生意,卓立男已经了解了真相,她一心以为丁贞才是“自己人”,也就想当然地认为,孔立强与黄叔平、丁贞才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像这样的默契,卓立男没有向孔立强提起过,因为“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就不要知道。”这是在隐蔽战线上工作的起码原则,而卓立男正是一个坚持原则的人,她也就自以为是地与孔立强同样保持着这样的“默契”。
正是这样的默契,反而令卓立男对顾律产生了戒心。于是,卓立男笑道:“顾大经理啊!你操的心可真多呀!”
顾律连忙说:“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卓立男低头坐着她的文案,一边敷衍道:“我从来没见你认真过,你要是觉得,老丁陪我们老板和客人谈生意是在抢你饭碗的话,你直接把人叫出来不就得了?绕这么一大圈干什么呀?”
顾律闻言,一时愣住,他没有想到卓立男会如此说,不觉黯然长叹。他吁了口气说:“啊!你这么看我?”
卓立男头也不抬地说:“你说呢?要是你实在闲着没事,就进去帮我给他们添茶。”
顾律听出了话语中的讥讽,不觉轻轻地摇了摇头,说:“这个误会可大了。”
卓立男抬头,似笑非笑地扫了顾律一眼,说:“老丁他们做生意又不是第一回,说不定这次人家黄老板来,就是冲着老丁的面子,要你瞎参和什么呀!我说顾大经理,你这样在背后耍手段可不地道,假如我在你和老丁之间再过个话,可是要伤和气的哦!”
顾律见卓立男当真是误会了自己的用意,他的脸顿时变得一片灰白,话不能说得太明,忍不住暗地里哀叹,听话听不出音的卓立男,怎么做得好孔立强的助手?他只怪自己与卓立男缺少灵犀,也就自嘲道:“我的人品太差了!好,我现在去给他们添茶,争取给你们留个好印象。”
说罢,顾律拎起热水瓶,当真进孔立强办公室添茶去了,卓立男朝着顾律的背影,白了一眼,轻蔑地冷冷一笑。
顾律被卓立男出言讥讽,内心里的不快一扫而过,他仍然在想暗自设想,一定要找个借口支开丁贞才,以便给孔立强和黄叔平留出独处的空间。
他顺着远近次序,不动声色地大家斟茶,当轮到给黄叔平添茶时,悄然单眼眨了一下,黄叔平会意,突然对着孔立强说:“不好意思了!”转而问顾律道:“顾经理,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顾律一听大喜,连忙说:“我带你去!”同时,把热水瓶递给丁贞才说:“给乔小姐和老板添茶就有劳丁兄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