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卓立男又说道:“任他们风吹草动,我自岿然不动,有时候,我们的心就得硬一点,要沉得住气。”
孔立强叹了口气:“你说的话,我都明白,可是,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们毕竟都是中国人。”
卓立男走近孔立强,拉住他的胳膊说:“你想救,我们也得有能力吧?”
孔立强扭头凝视着卓立男,好一会才说:“我们本来就是在做无米之炊。就像去年,我回老家在日本人手里劫粮,一点赢面都没有,可最后还不是成了?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我见死不救,我的良心过不了这关,事在人为嘛!”
卓立男丝毫没有回避孔立强灼人的目光,点点头说:“我理解你的心情。话说回来,当时,起码有游击队帮你,可现在,我们孤立无援。况且,我们自己都正在接受组织的考验,假如再不服从命令,只需一个失手,我们就完蛋了。立强,我们个人的事小,哪怕付出生命,我也不在乎,可是,组织培养了我们,我们却在为一个76号的爪牙涉险,一旦闹出事来,我们组织必将蒙受损失。立强啊!这件事,你有没有考虑过?”
孔立强的脸顿时由灰转白,一时无言应对。过了半晌,才说道:“我的心思你不懂!我是想借沈举出逃来看甄贵的反应。唉,不争了!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卓立男不再多话,抿着嘴点了点头,悄然走出了办公室。
孔立强跌坐在椅子里,他的头隐隐作痛。
说实在的,到底该怎么办,他也理不出头绪,就算想什么办法,却没有时间令他静下心来想,因为,商行运作上的事实在多,关于生意上的来来往往,有需要他过问的,有要签字的,顾律他们来征求意见的,也有客户来见的,还有人事应酬方面等等诸事,日理万机,容不得孔立强去多想。
不过,这一天,终究与以往有些不同。
待到下午,洪生祥突然造访。
他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药材生意。只是在临了,四顾无人之时,洪生祥突然压低声音道:“沈馆主他儿子的事怎么样啦?”
孔立强一惊,却不动声色,详作不解地反问道:“什么事?”
“别装糊涂!你昨天去十六铺码头,不就是为了这事嘛!”
“你听谁说的啊!”
“唉,江湖中的事嘛,藏不住。我就好奇,这混蛋咋就惹上了这等事,当真是活该。”
“哈哈,既然你听说了,我就不瞒你。沈馆主有求于我,我不出打个招呼也是说不过去的,所以就跑了这么一趟。我算是尽力而为,具体的事,我就不操这份闲心啦!免得惹祸上身。”
洪生祥翘了翘大拇指,说:“孔老板,你做得对,这种事,你给个面子就行啦!”
孔立强打了个哈哈。
洪生祥接着说:“沈馆主是只老狐狸,他儿子这个瘪三,就是一个小混混,假如当真被人弄死,在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笑死了,这才叫老天有眼,他是遭了报应。哈哈,哈哈哈……”
一言毕,洪生祥仰天大笑。
孔立强看着洪生祥幸灾乐祸的样子,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因而不敢大意,唯恐话多必失,只是微笑着应付了事。
送走了洪生祥没一会,又有一个生意上有来往的人来打听此事,孔立强敷衍完,不觉暗暗叹息,有些事,只要做了,就瞒不住!
上海滩当真是个江湖,江湖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微风生起,也能横扫一片树叶野草,道听加上途说,往往是口口相传,便能引来好奇一片,孔立强唯能暗自叹息,原本只想让沈家俊知道自己去找韩奎说情了,实在没有料到,这件事居然传开了。
待到傍晚时分,沈家俊的一个徒弟特来拜见。孔立强正要考虑如何给他一个交代时,来人却率先说了句:“我师傅让我来谢谢您!孔老板,外面有狗跟着,我不能多留,师傅他过几天会亲自来感谢您,我这就走了。”
似乎毫没来由,沈家俊的弟子来商行走一遭,仅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留下孔立强望着这人的背影怔怔出神,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这人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孔立强一心想借力发力,等着看甄贵的后续反应,却没等来他的任何消息,反倒是在准备离开商行回家前的一刻,等来了严青的一个电话。
严青邀约说:“晚上我们喝一杯!”
孔立强笑了笑:“你还没喝够呀!”
严青却答非所问般说:“你这家伙好啊,对我都守口如瓶,我都听说了,晚上我要跟好好聊聊。”
孔立强一凛:“你听说什么啦?”
严青仍然没有直面回答:“你被人耍啦!晚上我们边喝边聊。”
孔立强禁不住眉头一皱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严青哈哈一乐:“请你喝酒呗!好啦好啦!我在上班呐,晚上你买菜,我带酒,我们继续一醉方休。”
孔立强连忙说:“去哪儿喝?”
“废话!”
“要不我们去外面?”
“浪费这钱干吗?就在你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