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青押了口酒,微微晃着脑袋说:“甄贵的蹊跷是,有一天,也就是你倒卖西药出事后的一天,他拎了两瓶日本清酒去码头,送给他的弟兄们喝。”
孔立强顿时思绪万千,却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在于,他说这酒是朋友送的,可他却没喝一口。”
“只能说明他是宁波人,不喜欢喝日本清酒。”
“既然是朋友送的酒,你注意了,关键是朋友两个字。既然是朋友,怎会不知道他喜欢喝黄酒、米酒、女儿红?偏偏送日本清酒,却又不喝,这便是一个问题。”
“也许他爱国,排斥日本人酿造的酒。嗯,现在大家不是都在抵制日货嘛!”
“你的分析有些道理,但说明不了什么。我因为你呀,暗中去调查甄贵,就安排线人跟踪过他。有一次,他去会一个人,喝的却是清酒。”
“这能说明什么?”
“所以蹊跷啊!”
“明白了,谢谢!”
“举手之劳,客气什么!我提醒你一句,像他这样混帮会的人,社会背景简单才是可怕的事,就像我,你懂的哦!或者也像你!哈哈哈,一句话总结,是否另有身份,有待继续调查,交给时间看分明吧。”
“明白了。”
这晚,他们俩喝了半瓶酒,聊了好久。
兴许是压抑的心理得到了释放,也兴许是严青对孔立强信任,他没有离开,而是干脆住了下来。
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分两条被子两头睡。
严青的头一抵枕头,便沉沉睡去。孔立强却睡不着,他反复思量着严青对甄贵的调查结果,尤其是严青提到“你倒卖西药出事后的一天,他拎了两瓶日本清酒去码头,”那段过往,不由得浮上心头。那次出事后,自己被特高课逮去暴打了几顿,吃尽了苦头,待到重见天日,却没听说有其他人受到牵连,怎么会这样的呢?难道是特高课的眼睛瞎了?又或者是日本人忌讳上海滩的江湖势力?
孔立强给自己的回答是:不可能!日本人连租界都大摇大摆地进去,英法人的面子也不给,去查抄军统的联络站便是最好的例子,怎么可能顾忌中国人的江湖?其中确实有蹊跷,特别是甄贵和洪生祥、沈家俊,他们一个是上家,两个是下家,均没有人遭罪,偏偏只有自己的中间人被抓了去,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现在,沈家俊的儿子沈举出事了,韩奎不愿插手,但甄贵突然如此热心?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孔立强把这事一经联系起来,心不觉一凛,难道是个圈套?他的头顿时间嗡嗡作响,一连串的疑问,压在了心上,毫无睡意,却不敢翻身,唯恐惊醒了严青。
又是一夜未眠!
天亮后,严青急匆匆地赶回住处,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再去警察局上班,孔立强则打起精神,回到了商行。
卓立男一见孔立强萎靡不振的神情,心里不觉咯噔一下,立即跟他进了办公室,随手关上门,悄声问道:“出什么事啦?”
孔立强呵呵一笑道:“别一惊一乍的,我好好的,能出什么事!”
“你的眼睛通红,骗不了我的。你再这样下去,一定要神经衰弱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会熬出病来。”
“谢谢关心。”
“别假惺惺的道谢,能告诉我吗?”
“军统出事了。他们的联络站被鬼子端掉了。”
“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深夜。”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严青昨天跟我说的。”
“严青?你们又见面了?”
“什么叫又见面了!人家的老窝被端了,心情郁闷,来跟我聊聊,我总不能拒之门外吧!呵呵,告诉你啊,我们非但见了面,还喝了酒,我还留他一宿。”
“什么意思?”
“他昨天没走,睡在我那里了。”
“孔立强同志,我早就说过,我们跟他是两路人,有着完全不同的信仰,我必须重申一遍,你跟他走得这么近,这是在犯错误。”
“大惊小怪干什么呀!唉,你总喜欢给我扣帽子。我的小卓同志啊,我是信任你,才跟你讲了这件事,要是我不说呢?你能怎么办?”
“你不跟我说,就是在犯更严重的错误。”
“行行行,你全对,是我错了,我检讨思过,你饶了我吧。”
“算了,你别屡教不改就行啦!我还得说一句,军统出了事,要你紧张什么?只要我们没事就好了。你睡不好觉,怎么有精力工作?那是对、对……”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还来劲了呢!我这么做才是为了工作。我跟你说,军统的老巢搬到我那儿去了,就在住房子的附近。”
“严青告诉你的?”
“嗯,具体几号他没说,我也不敢问。我生怕问详细了,严青会起疑心。”
“我明白。只要他们在附近,你总有办法知道的,到时就不愁找不到黄桂仁这个叛徒了。”
“哎哟,我的天呐,你的思路总算是拨乱归正了。”
“别打岔!你真就相信严青的话?没有怀疑他在骗你?”
“这话让我怎么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