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盆子里泡着的豆腐看起来,是要明天吃的。
杨二婶放慢脚步,走到灶边,她看了一眼豆腐,不由得咽了口水——年景不好,别说是吃肉了,吃上块豆腐,就算是过年了。
“有肉有粮,豆腐瓜菜,这田庄,可当真是个好地方!家里那榆木脑袋,怎到如今还没进村!真是要把我给急死!”
与此同时,她的肚子开始咕噜作响。
杨二婶子自清早,到夜间,只啃了昨日吃剩下的两个干窝头,又经过一通东躲西藏,肚里两个窝头消耗殆尽,早就没食了。
可眼馋归眼馋,杨二婶倒是没敢对豆腐做什么举动——这是一整块的白豆腐,无论从哪边下手,旁人都能一眼瞧出破损来。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小柜边,打算偷点剩饭吃——都来了田庄里的灶房,总不见得要空着肚子在这里躲一夜。
再说了,人得吃饱了才好想法子。
灶房里的用具都是新打的,小柜子还带着原木的味道,她掀开木门,里面的东西映入了眼帘。
一只竹子编的小箩筐,里面装着四五个黄澄澄的玉米饼子,像是白日里吃剩的。
杨二婶立刻伸手,取了一只,啃了起来。
而在下面一层,则放着盘煮的喷香的
猪肉,肉已经被切了一半,切成薄薄的片状,一层肥一层层瘦,特别的漂亮,而剩下的另一半则是完好无缺的整肉。
“哎哟,佛爷保佑,居然还煮了肉,真是便宜了我!”
逃窜至此的杨二婶心说吃一顿是一顿,并不客气,立刻就开始吃肉。
她连筷子都不找,直接上手,一口肉一口饼的,吃的满嘴的油花。
李氏在对着油灯做针线——如今她学会了熬糖的手艺,已经不需要成宿的对着油灯,捻针穿线,挣那一点熬眼睛的工钱。
可自家人身上的衣衫鞋袜,她是断不肯交给别人的。
“娘,阿云刚才出去找姑姑了!”
沈大成家的小姐俩指着门外,开始向自家亲娘打小报告。
“你姑姑呀,心中的沟壑,连男人都比不上!阿云也是个小大人,咱们把院门给他们娘俩留着就是了!”
她聚精会神的忙着针线,自是注意不到灶房里的这一丁点动静。
更何况,杨二婶做贼做得很有一套,手脚都放的很轻,哪怕就算是沈白桥回来了,只要不进灶房中仔细查看,哪里会察觉灶房里有人呢?
玉米面饼子是不花钱的。
煮的喷香的肉片亦是不花钱的。
杨二婶藏匿在灶房
中,大吃大嚼了一通,等吃饱了,她拿袖子一抹嘴,目光落在了灶台上的那一盆白豆腐上。
“这么大一盆,少说也有五六斤重,沈娘子一个人也消受不了,想必是要明日里做成菜,供许多人吃的!”
她凑到灶边,伸手一戳,盆里的豆腐。
夏日里天气炎热,吃食摆不了多久,盛盆井水泡着,反而能保一阵子的鲜。
杨二婶看着颤颤巍巍,水嫩嫩的白豆腐,脑子突然中闪过了一个想法:这些豆腐会不会,村口的那帮人也能吃到!
小林庄的流民没有想到,县城里的大户,没有一点血性,宝河村的泥腿子们却都是些硬骨头。
流民被拦在了村外,只能干瞪着眼——打家劫舍是一回事,可若是为此,要是断条胳膊少条腿,或者把小命丢了,那可划不来。
而杨二婶躲在破屋当中也隐隐的听到了一点风声——这沈娘子跟村里人抱起了团,似乎,村口那帮人的口粮,全都是田庄出的。
“原本想着小林庄这么多男女老少,一准能顺顺利利的把田庄子抢过来,可宝河村人不好惹,害得我东躲西藏的!”
杨二婶一想到这就咬牙切齿。
宝河村的田庄子,是个好地方,这没有错。
可流民们
很惜命,一时半会儿的,竟然还抢不过来。
于是杨二婶对着这一盒豆腐,动了脑筋:“我手上还有小半包的耗子药,只要沈娘子把这盘豆腐做成菜,送到村口给那些后生们吃了,必然要全倒下,剩村里的那一群娘们儿能成甚么事,我何愁抢不下田庄?”
这东西是从过路的野郎中手上买的。
能把耗子药死了,必然是有一点毒性。
杨二婶做流民,从南省流窜到这越州,也倒不是遇见大户,就凭着人多势众去打家劫舍。
他们这些流民只有贱命一条,遇上那些有钱有势的,不能硬来,只能耍横的——小林庄六十多号,男女老少,挑出一个人来,含着一口耗子药,口吐白沫的,躺倒在大户家门口,以此软磨硬泡地要粮食。
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
小半口耗子药,绝死不了人,至多浑身难受的躺几天罢了。
杨二婶当即从小包袱,里翻出一只小纸包,打了开来,将里面的粉末,全部撒进那一盆泡着豆腐的水里。
她希望,这一盆豆腐明日里能做成菜,最好送去给村口那些人吃。
哪怕那些人吃不着,田庄里的佃农长工,或沈娘子,自己吃下肚也是好的!
“把我逼得东躲
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