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如割金断玉的利刃,即便是回想,那种痛苦就要将人淹没。
宋清徽死前那一幕,无论是在赵落盏还是公子无忧眼中,只怕都是这辈子抹不掉的噩梦。
她太坚决了,那么长的刀柄没入体内,喷出来的血溅在了还在啼哭的小婴儿脸上。
公子无忧几乎是瞬间就扑了过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接住宋清徽的身体,就如同接住风中凋零的紫鸢花。
这个从登基起就四平八稳,踟蹰满志的男人,终于在这一时刻无助地发起抖来。
就如同宋清徽所疑惑的,公子无忧究竟从什么时候对她产生那样悖论的情感,他自己也不知道。
从很小的时候,这位继立后位的女人就陪伴在自己身侧。
他清楚她并非自己的生母,但确实是自己的嫡母。
他很爱看她笑,因为笑起来的时候,眼睑下方的小痣就格外地亮眼。
他很听她的话,其实宋清徽对他并未有什么要求。
可或许是她一直无所出,所以将他当成了亲儿子去疼爱,所以再怎么样,宋清徽分给他的情感都是与其他的人不一样的。
后来,公子无忧只要看到她对别人笑,就会觉得不爽。
明明只能对我笑的,这是我的嫡母,不可以对别的皇子公主笑的那样和蔼。
又然后,先帝故去,宋清徽年纪轻轻就位居太后。
那些与他同辈的皇子啊,公主啊,终于随着他的登基,死的死,去封地的去封地,外嫁的外嫁。
宫里只剩下宋清徽和他了。
他知道宋清徽寂寞,所以时时会去慈安宫看她。
每次去都给她带些小玩意儿,看她欣喜,就成了公子无忧面对朝事烦闷时的暂时解脱。
无论再论,只要去看看她的笑就能好。
他越来越觉得不对,但他停不下来。
第一次亲了宋清徽,被赵落盏撞见的那次,他有的甚至不是慌乱,而是一种窃喜。
窃喜有人看见了,窃喜从此以后他将有了更多往慈安宫来的理由。
反正赵落盏不敢说,她根本不敢吐露半个字。
再往后,宋清徽有了身孕。
那是他们的孩子。
公子无忧曾在承乾殿里彻夜未眠过,甚至让太医给他诊脉,看他是不是有病。
但是没有,他对宋清徽的占有欲,在乎,全是一种病态的情感。
或许当年,宋清徽没有嫁入皇宫就好了。
他摁着她胸口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那么多,那么红,染红了他的手心,也染红了他身上的龙袍。
可即便他再用力,宋清徽也渐渐在他的怀中虚弱下去。
她甚至到死,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第二日,他便让人发了圣旨,因为生了个三皇子,所以给我授了储秀宫,又过了三天,才发了谥文,称太后病逝于慈安宫。”
良妃说完,不知是故意还是恍惚,咬破了一点嘴角,立刻便有血溢出来。
这一段长长的往事,道出来也只用了一个时辰而已。
那个早已故去二十年的女人,所有人认定她死于病症,但其实,她是自杀的。
良妃看着公子策,回忆似乎令她格外柔软,她竟然第一次面对公子策时,露出那样怜爱的表情,伸手去轻抚了一下他的脸:“你现在知道了吗,你的名字是她取的。”
公子策双眼赤红,红到令人看一眼都要心惊的程度,仿佛下一瞬就要流出血来。
原来面前这位他喊了二十年母妃的人,根本不是生下他的人。
生他的人,给他取了个名字,连抱一下都不曾,就死在了那夜破晓之前。
“欣慰的是你在按她的愿望长,”良妃仔细地看着他,是这二十年来第一次看的这么认真:“她希望你是个女孩,可惜你不是,希望你聪慧好看,却都说对了,都说你像陛下,但其实你最像的是她。”
公子策偏开头,避开她的触碰:“你们分明都不想留着我的命,公子无忧更是怨恨我,为什么不杀死我?”
是啊,为什么呢?
良妃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公子无忧在宋清徽最初死的时候,确实曾经露出过绝望。
但他后来将她的后事处理的很好,甚至可以用迅速来形容。
那夜在慈安宫侍奉的所有宫人,全都殉了葬,慈安宫从此以后再也不许妃子踏入。
这些都是公子无忧给宋清徽的牌面。
可他从来不会去看公子策。
无论是满月,周岁,学步,甚至是他牙牙学语叫了第一声父皇,公子无忧都从未主动抱过他。
也从未对他下过杀手。
说他对宋清徽有情么?那他对与宋清徽的孩子未免过于无情。
若是说他无情,可他直至今日还常去慈安宫走一遭。
怕是最真实的想法,只有公子无忧自己一人明白了。
公子策的身世被撕裂开,带着这样巨大的不堪,简直烧心灼肺,他愤怒到一刻也待不下去,撑起身就要走。
良妃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她惊恐万分的抱住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