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三年冬,天色暗沉,大雨磅礴。
容嫣正睡着,辛夷并一众丫鬟都守在一旁,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辛夷边听雨声,边翻看着医书。小丫鬟在绣着花,手里的衣服是春装,粉色的丝绸像流云一般,看着便让人不自觉地欢喜。
不过,不知为何,辛夷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彩云易散,琉璃易碎,这鲜嫩的粉色突然刺眼起来。
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辛夷不禁往外看,正好看见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进来了。她哆哆嗦嗦地把辛夷请了出去,却并未说明原因。为了不妨碍容嫣休息,辛夷也只好疑惑地出了门。一个男子并一个嬷嬷正等在门外,看着像是公爷那头的人,他们瞧着辛夷出来了,赶紧拉着她往外走。
那嬷嬷是夫人身边的人,她边拉着辛夷边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交代清楚了。
原来是公爷最小的那个小公子突发恶疾,性命垂危,大夫看过了只说是治不了。那孩子的生母音姨娘不信,也不晓得从哪里听说辛夷是神医,便哭地闹着求公爷一定要把辛夷请过来救救那孩子。
嬷嬷也觉得辛夷这是无妄之灾,那孩子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不行了,还非得让人来一趟。公爷也是宠爱音姨娘,这才派人到小姐院中请人,夫人也懒得管这档子事,便让她把辛夷大夫带过去瞧一瞧。
辛夷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女子的哭喊声和男子安慰声,和雨声交织在一起,不免让人瘆得慌。那个一路随行的男子先进去禀报的一声,辛夷才被放了进来。
她行了个礼,没在意抱在一起的两人,径直走到床前,给那孩子把脉。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辛夷扒开眼皮看了看,那孩子的瞳仁已然涣散了,回天乏力了。
看着辛夷遗憾地摇了摇头,那位方才已然哭得哑了女子靠在公爷身上,再次痛哭出声。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
“阿音,莫要太伤心,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公爷抱着哭得要昏过去的音姨娘面露悲痛,出声安慰。
“一定是王羽嫣,一定是她!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公府的小公子没了,同宫里的太子妃有什么关系。
公爷被她这番话惊到了,赶紧阻止她。
“莫要胡说,咱们的孩子命不好,同太子妃有什么关系!”
音姨娘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地方,她不管不顾地推开了公爷,朝着宫中的方向大笑不止。
“王羽嫣,你高兴了吧!当初你害得我一个官家女子名声尽失,只能委身他人做妾!而你成为了尊贵的太子妃。如今你怀孕了,却克死了我的孩子,天理何在啊!”
此话一出,公爷脸上的悲色瞬间变为怒色,周围的一众人皆低下了头,只希望自己没长耳朵,什么都没听见才好。
辛夷也是如此,听闻此言,她才晓得,这个可怜的孩子的母亲,这个受宠的音姨娘正是那个在假山旁同王羽嫣对峙的女子。
公爷便是再沉迷声色,也知道王羽嫣已然成为了太子妃,是天家的人,绝不可妄议。他赶忙示意一旁的丫鬟上前捂住音姨娘的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吓死人的话。
音姨娘被捂嘴之后开始奋力挣扎,两个丫鬟都拉不住她,竟真的叫她挣脱了。
“王羽嫣,你不得好死,你们一家都不得好死,我会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的!”
说罢,她看了眼床上已然没有气息的儿子,便朝着一旁的墙上狠狠撞了过去。
直到音姨娘的血从头上流到了地上,周围人才反应过来,公爷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恨不得即刻离开这间屋子。
但这堆烂摊子不得不处理,还好早有机灵的下人去通报给夫人了。
夫人往这里赶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混乱的场景。公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门口焦急踱步,看到夫人来了,赶忙走过去,交代了几句便快步离开了,临走时还挥了挥衣袖,好似嫌弃这里晦气似的。
夫人进了屋里看到地上的音姨娘也被唬了一跳,满地的血,还死不瞑目。不过她很快便镇定下来了。她唤来下人,下令把音姨娘卷入草席中,丢到外头去,连同那个榻上的婴孩一起。
“公爷说了,这两母子不吉利,一并丢到乱葬岗去吧!”
房中无人敢应声,要么低着头装鹌鹑,要么忙着手中的事,擦地的擦地,抬人的抬人。
不过一刻钟,这里便恢复成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
辛夷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荒诞不堪。没有人在意真相,没有人在意死亡。上位者只想掩盖一切,装作无事发生。下位者只能麻木服从,不敢反抗。因为,反抗的人的下场就摆在面前。
夫人满意地看着眼前恢复原状,而后神情严肃地环视了周围一群人,警告的意味十分浓重。“小公子突发恶疾,音姨娘心痛难忍,随之而去,懂了吗?”
周围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齐声答是。
夫人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辛夷,特地走了过来,拍了拍辛夷的手。“辛夷姑娘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可好?”
辛夷强忍着不适点了点头。夫人满意地收回了手,带着嬷嬷扬长而去,辛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