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了院子里,瞧着院外景色分明,奴婢成群却安安静静,连脚步声也听不见。
夫人进来后也放轻脚步,便是辛夷也收起满脑子的想法,在满室寂静中走进了那间屋子里。
屋里却与她想象的大不相同,陈设淡雅尊贵,虽不曾看见花草却闻到了阵阵果香夹杂着淡淡的药香。且这屋子的窗子用的竟是琉璃,日光透进来,既柔和又明亮,给这安静的屋子添了几分温暖。
承恩公夫人亲自上前抬起珠帘,一幅仕女静卧图便出现在了辛夷面前。辛夷被惊艳到了,却很快看出问题。
夫人示意一旁的婢子轻手轻脚地将那睡着的美人的手从被中伸出,放在软枕上,好让她把脉。辛夷自不会不懂事地出声询问。她亦是静静走上前,轻轻地按住了那清瘦白皙的手腕。
听不得声响,受不得惊吓,久眠不醒,精力不济。辛夷在踏进这间屋子时,心里便已经有了准备。却不曾想,这女子的病症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这何止是病入膏肓,这简直是沉疴难返,药石无医啊。那承恩公夫人显然是做好了准备,瞧见辛夷皱起的眉头也只是眼神黯淡了一瞬,便很快打起精神,领着辛夷走出了院子。
承恩公夫人带着辛夷来到了自己的院中,奴婢们也已备好茶点,只待二人就座。夫人瞧着辛夷凝重的神色,心中早已没有了失望的感觉。她习惯了,每一个来把脉的大夫都是这副样子。
有的说是能拖几年,有的暗示她早点准备后事,有的跪地直呼无能。说来说去就那么一个意思,治不好。
“辛姑娘不必隐瞒,直言便好。”
辛夷晓得他们一定请过旁人来给六姑娘看病,想来知道的也不少。但她身为医者,自是要将病理病因说清楚。
这位六姑娘所患病症乃是先天自带的心疾,说实话,能活到这么大,已经算是上天的恩赐了。也就是家中富贵,才能用无数贵重的药吊着命。瞧着那院子里的精致摆设,辛夷已能感觉到他们早已知悉一切,却还是尽力给这姑娘最好的。
这样的先天心疾,她其实见过不只一例,只不过旁地在婴儿时,或五六岁时便早早离世。此症状当真是药石无医,回天乏术。
不过她还是太年轻了,她想着若是能多多把脉几次,多了解一些,整理好写信给远在蜀中的师父,说不定他老人家能有法子。
辛夷这便定了下来,每隔两日来府中为六姑娘切脉。不过不必同今日这般隆重,只需从门口进来拜见承恩公夫人,而后直达清风院即可。不必再同那些姑娘打交道,事情也会少一些。
承恩公夫人让一婢女领着辛夷从另一条小道出府去,穿过小花园,又见一回廊,再穿过一月洞门便离开了那座清幽的小院。辛夷微微回过头去,看着园中的绿树冒出嫩芽,生机勃勃。而那个躺在床上沉眠的女子,却在慢慢枯萎。
为表不熟,另一头的定王并没有过问辛夷的去留,而是继续和承恩公府的老公爷进行密谈。虽然这承恩公府是他的外家,但真正能看清局势的,只有老公爷和世子王承宗了。其余人要么是被困在这个小宅院醉生梦死,要么是觉得家中出了贵妃皇子,自以为是,皆不堪大用。
定王在书房中密谈,小顺子守在门外,方才有人来报,那位辛夷姑娘已经离开公府,归家去了。
他听完挥挥手让人下去了,这等小事自不必报给定王。瞧着那小厮退下后竟还敢探头探脑地往这看,他实在是又生气又无奈。
这承恩公府实在不是个样子,若非宫里的贵妃娘娘有本事,老公爷并世子还算清醒,定王只怕更是举步维艰。
要他说,这承恩公府就是人太多,又不分家,这不就养出一堆虫来了。老公爷年轻时贪色,小妾纳了一房又一房,老夫人只得了一儿一女,旁的妾室也生了不少,如今还住在府中便有四五位。人一多,事不就来了,得亏贵妃娘娘争气,一入宫便得了陛下盛宠,直至如今,给家里人挣得这公府的爵位,这才稳固了自家母亲正室的地位。
有这样厉害的姐姐,想来弟弟应当不遑多让。可偏不是这样,小顺子瞧着那不着调的国公爷都觉得纳闷,同父同母所生,竟然差别这般大。
那国公爷幼时不显,自姐姐当了贵妃,家里有了爵位后,便开始花天酒地,纵情声色了。这点倒是遗传了老国公,爱美人爱纳妾。他房里的人真是不计其数,孩子更是不晓得生了多少。
偏他的正室即如今的承恩公夫人,也只得了一儿一女,那小女儿从一出生便是个病秧子,没有贵妃娘娘的运道,实在是没有这个命啊。
国公爷过得糊涂,老国公爷倒是越老越清醒。什么莺莺燕燕,还能有爵位重要。他也是看透了自己这个嫡子,晓得他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便赶紧上书同陛下告老,将爵位传给了儿子,再即刻上奏,请封长孙为世子。把不堪大用的国公爷给架了起来,世子才总算显了出来,定王好歹有了个帮手。
不过世子归世子,这府中还是有其他可用之人的,却偏偏不愿为定王所用。那便是国公爷长子王伯兴了,如今官居吏部尚书,倒是这家中官位最高的了。他本该是定王最好的助力,可惜了,那些陈年旧事到底是伤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