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金陵城,芷兰与张老汉道别后便淹没在熙攘的人群之中。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商贾云集,各种琉璃器皿,丝绸衣裳,金银珠宝陈列在路边的商铺中,芷兰毕竟还是小孩心性,一时间被这满眼的繁华吸引,竟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芷兰走到了秦淮河畔,沿河两岸灯火通明,各色灯笼装点得十分热闹,芷兰才想起来今天是大年初一,忽然觉得周围的喧嚣有些刺耳,少女走向灯火阑珊处,落寞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芷兰寻到一间客栈,问询过价钱不禁咋舌,在店家嘲讽的言语中落荒而逃。腹中饥饿,只得取出包袱内的干粮充饥,就着冷风吞咽着食物,眼泪便流了下来。她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皇城之内,无立足之地,又如何筹得盘缠去寻找师父?
在一条僻静的巷子内,她看到一处破败的寺庙,里面传出来一丝微光,不知此处是否可以将就一晚,心里想着,便推开门走了进去。扑面而来一股腐败的味道,香案之上燃着半支蜡烛,房间的角落的一张席子上分明睡着一个人,芷兰心中一惊转身欲走。
“什么人?” 苍老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女。。。小生路过此地,本以为庙中无人,想着借住一晚,不想打扰到老人家,十分抱歉。”
“这里本就是无主之地,老汉睡得,小后生自然也睡得。” 老人笑道。
芷兰本欲离开,可确实是无处可去,又想着自己如今做男儿打扮,不妨就在此歇息,待明日再做打算。谢过老汉便在室内另一处角落席地而眠,一夜无话。醒来时天已大亮。芷兰将包袱中的干粮取出与那老汉分食。言语间得知那老汉平日里于城中乞讨为生,夜间便在这破庙栖身。他得知芷兰欲往北平寻亲却苦于无银两上路,便说起自己与一牙婆相熟,或许可以寻一户人家做个活契的丫鬟。芷兰便知老汉识破了她的女儿身,也就默认了下来。
早饭过后老汉便将那牙婆寻来,恰巧城北祁家三公子处正寻一使唤丫头。那祁家老爷在朝为官,膝下有子四人,唯这祁三公子乃庶出,生母早些年去了,又不受老爷夫人待见,亏得祖母怜惜,分得一处宅院,些许田产以及城中几处商铺。三公子单名一个正字,生性散淡无心功名,也就安心做了一个富贵闲人。
芷兰随牙婆来到祁宅,院中景色雅致,寒冬时节,梅花开得正盛,如红色繁星点缀于墨绿色的枝干之上,淡淡的花香弥漫,一片生机盎然。宅中管事刘妈妈见了芷兰很是喜欢,将她留了下来。
“公子这几日陪老太太过节,估摸着要在大宅留些时日。咱们家这位爷儿素来爱清净,家中佣人不多,年前宝儿丫头嫁人离府,我这正愁着无人可用呢。”刘妈妈笑道。
初入深宅大院,芷兰有些局促,一时间不知如何答对,只是答了一声,“是。”
好在刘妈妈是个厚道的不与她计较,便带着芷兰进了内院。迎面走过来一黄衫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柳眉杏眼,透着一股伶俐之气。
“哪里来的漂亮妹妹,莫不是天上的仙女儿下了凡?”少女开口,那清脆的声音甚是悦耳。
“这位是梅香,打小便伺候咱家公子的,人虽然厉害了些,倒是个心善的,你凡事向她请教着些,错不了的。”
刘妈妈说罢便离开了,梅香拉着芷兰的手进了房间。“公子不喜人多,素来只有我与宝儿近身伺候着,如今宝儿嫁人,正好你来了和我做个伴儿。”
“谢谢梅香姐姐,我。。。什么都不懂,怕给姐姐添麻烦。”芷兰自小只与那姑子为伴,初次与同龄人相处,心底自然的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平日里你我只需打扫公子的卧房书斋,整理公子的衣物,洗漱更衣这些,咱们爷儿和旁人不同,都是亲历亲为的。其他的活计家中有几个粗使丫头,也都是及好相处的。外院里住着的是两个家丁和刘管家,刘管家是刘妈妈的兄长,靠着自家妹子谋个职务,是个不管事的。”
梅香带着她熟悉着院子里的一切,交代着平日里要留意之处。走进书斋,弥漫淡淡的檀香之气,桌上白瓷瓶里插着一支盛开的梅花,竹制的家具与红木不同,清雅沉静,屋内并无多余的装饰之物,只有墙上挂着一副字。“世事悠悠浑未了,年光冉冉今如许。”字体飘逸苍劲有力,落款为广陵居士,不知何许人也。这时芷兰的目光被一把古琴深深的吸引了过去,那把琴,古朴幽雅,上面篆字斑驳,带着岁月的沉淀,它静静的躺在案上,击打着芷兰的内心。她缓步走过去,伸出手来轻抚琴弦,一时间目光游离,思绪飘回了那个夏天。
“那把琴万碰不得,它可是公子的心头肉,平日里都不许咱么靠近的。”梅香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夜里,芷兰把从庵中带出来的琴弦紧紧的握在手中,想着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师父,又想到不知那姑子如今生死如何,心中凄凉,落下泪来。那时日日受姑子欺辱,尚能忍住的眼泪,如今不知是怎么了,竟变得如此善感。
接下来几日,芷兰跟着梅香熟悉着祁宅的规矩。主人不在,两个姑娘家便时常躲在房里做一些女红,芷兰自小长于庵中,并不精于刺绣,经常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