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开张,立地焚香,香烟郁郁,请神降福……”
江念嗓音低沉,神色肃穆地念唱起灵诀。
棺材起棺出门前,需要念诵法咒告知天地,请神开道。
我第一次参加葬礼,整个人都是懵的,更别说还肩负着阴阳先生的角色,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好在,江念一直都陪着我,手把手地教我“摔盆引幡”,还传授我密不外传的口诀。
看着他庄严的俊颜,玄衣墨发随风轻舞,神圣又高洁,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
我猝不及防地心动,某种滚烫从眼中蔓延出来,我悸动地仰望着他。
他究竟是什么人?
面对妖魔鬼怪,他冷血无情、杀伐果断,说爆头就爆头。
却又一副慈悲心肠,济弱扶倾,替人打抱不平。
他的复杂多样又神秘又蛊惑,我想,“美人皮下英雄骨,菩萨心肠修罗身”,形容的就是他吧!
察觉到我灼灼的目光,江念顿了顿,短暂地朝我一瞥。
眼尾的红痣流星般一闪而过,惊艳了我的世界……
“看我干嘛,我脸上有字?”他不悦地皱起长眉,对我的不专心十分不满。
我也不想花痴,谁让他这张脸长在了我的审美上呢?
一颦一笑,一个微妙的表情,都能牵动着我的心。
见徐家人正在跟抬棺人压价、扯皮,一时半会也无法出发,我见缝插针地逗他:“江念,你脸上确实有字,我都看到了。”
他怔了怔,修长的手指攀上脸颊,眼底迅速闪过一抹疑惑。
我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写着‘老公’两个字!”
江念的瞳孔明显一震,脸都红到了耳朵根,羞愤地拂袖:“别闹!”
他的声音哑沉得厉害,凶神恶煞地警告我:“再胡闹,信不信我……”
“信你什么?”
换做之前,我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多说半句。
多日的相处,我发现他就是只纸老虎,便越发地胆大妄为,毕竟……他也不会真生我气吧。
江念脸色一沉,眉梢眼角蓦地回恢复冷清,盯得我背脊发凉。
“看来,是本君太过纵容你……”
他突然变脸,令我猝不及防。
我还来不及道歉,江念的身影便在眼前越变越淡,然后消失不见……
我望着面前的空气,他就这样丢下我走了?
这时,徐家人终于谈好价钱,大家整装待发,巴巴地望向我,等着我发号施令。
我急得冷汗直冒,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江念……”
我低声唤着他,后悔为什么要主动去招惹他。
他脸皮薄,不经撩,还特别小气,整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完全没有章法。
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是故意将我晾在这儿,就为了看我着急上火,哭着跟他求饶。
不过一句玩笑话,他有必要上纲上线吗?
我心里委屈,本想着扭头就走,绝不向他低头。
可陈超等人殷切的目光,却牢牢束住了我,不可以不负责地一走了之。
我憋着眼泪跟他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我一遍一遍地表达着歉意,眼泪落下的一刹那,江念终于发声。
“出门后由你引路,逢路口就往左转,直到看见一盏白灯笼才能停下……送葬途中遇到怪事,就把小鱼干撒下。”
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意识到他怒意未消,我撒娇道:“那你呢,你不陪着我吗?”
他轻笑一声:“没必要,毕竟你胆子大得很……”
我气恼地摁住胸口,江念就是故意的!
知道我胆小,故意留下我一个人,用这种损招欺负我!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无论好说歹说,江念都没再搭理我。
时辰已到,眼下不能再耽搁了,我无路可退,抱着那包小鱼干,硬着头皮说:“出发,上路!”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照得地上亮堂堂的。
我一马当先,借着月光赶路。
或许是我的错觉吧,我总感觉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害怕得要命,双腿直打哆嗦,忍不住埋怨,江念真的不理我了吗?
我心里堵得慌,不自觉加快脚步,祈祷着早点遇到那盏白灯笼。
送葬的人不明所以,也跟着我快速前进,累得呼哧呼哧的。
相比别人家那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我身后的人少得可怜。
没有吹吹打打,也没有三步一跪,安静得就像去做贼。
徐小薇死得年轻,又死得比较凶,镇上没人敢来帮手,是花钱请的抬棺人。
除此之外,就只有陈超和徐家人。
陈超抱着遗照,萎靡不振地走在我身后。
徐家人远远地躲在一旁,生怕沾染到什么晦气。
特别是徐母,两眼怨毒地瞪着棺材,恨徐小薇死后闹腾,坏了她的好事。
在这种压抑又沉闷的气氛中,我们走出了小镇。
刚踏上山路,面前突然间暗了下来。
天上乌云密布,遮天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