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一向以孝治天下。
一听老母亲得了时疫,罗知州脸上的黑疤也抖了抖,“快去请大夫!”
那小厮不是个会看眼色的,“知事大人问您,用不用把老夫人跟苏姨娘送去仁和堂?”
罗知州脸上的黑疤越发狰狞,“先去请大夫来看看,其余再说。”
绵州府城的时疫病人,基本都被关在仁和堂的几个院子里。装不下的病人,才送到郊外的别庄。
一般来说,仁和堂有大夫有药材,因而收治的时疫病人,大多是府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别庄里的时疫病人,都是平头老百姓。
饶是这般,他怎么忍心将自己母亲和爱妾,送到仁和堂的疫区?
“知州大人,我跟您去看看病人。”若雪跟在罗知州身后。
罗知州瞟了她一眼,眼神流露出一丝不信任,径直走到府衙后院。
几个丫鬟端着银盆跑前跑后。
罗老夫人脸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嘴唇干裂,眯着眼,任丫鬟们用浸湿的毛巾擦洗身子。
仁和堂的孔大夫一身青衫,瘦高个儿,长脸宽额头,迎上前来,“知州大人,老夫人高热不退,今儿恐怕有些危险。”
“您也知道,这时疫在高热阶段,最容易传染。大人,您怎么能来这病房,快出去!”孔大夫连忙推赶一行人。
若雪早将准备好的一次性口罩及手套一一摊开,“他们都先出去,我留下。”
众人大惊,那些材质奇怪的都是什么东西?
萧琰早已见怪不怪,淡淡一笑。
江行知却深深地看向若雪袅娜的背影,心尖一颤。
孔大夫侧目,“姑娘是何人?”
“庆王妃。”
孔大夫心头闷哼一声,她的赫赫声名,在大周所有仁和堂药铺的掌柜、大夫中,都传了个遍。
听说,庆王妃在京都义诊施药,声名远扬,连带着京都仁和堂当月的利润,都少了一大半。
孔大夫拱手,“原来是医仙王妃,久仰久仰。”
若雪利落地将手套和口罩分给孔大夫,示意孔大夫戴上。
“这时疫应该是某种病毒,孔大夫,你不能徒手诊治病人啊,免得染上时疫……”
“病毒是什么?”孔大夫不明所以地戴上口罩和手套。
“不过,仁和堂有好几个大夫,在收治时疫病人之后,没多久也染上了时疫,没几天人都没了。”
赶走了闲杂人等,孔大夫微微叹气,“可就算王妃您是医仙,又能如何?老夫人的高热,一般的汤药没有用,只能靠她自己的精血元气熬过去。”
若雪凝眉,从系统中掏出一个退烧针,给老夫人身上注射进一管,随即,又用棉签蘸着病人的粘液,送入系统进行检测。
孔大夫哪里看到过这些新鲜玩意儿,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孔大夫,您收治时疫病人时,可有观察,这病程有几个阶段?”
“感染初始,跟常人并无区别。接着,大多会出现高热状况,这个阶段容易传染其他人,也是最危险的,大部分人也都没能熬过去。即便熬过去了,等待他们的便是每日咳嗽,最后好好的人多半会变成痨病。”
“算下来,恐怕百余人中,也就一人能完全康复的。”
若雪颔首,这情况跟她料想的,差别不大。
她脑中细细谋划着时疫的防治方略,却听孔大夫喜上眉梢,喊道:“老夫人的高热,退了一半!”
“医仙王妃,什么药,见效这么快的?”
若雪眨了眨眼睫,故作高深,笑了笑,“当然是天上来的药。”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罗老夫人的高烧完全退下,若雪又拿出几粒退烧药,让孔大夫收下。
若是老夫人夜间反复高烧,立刻喂药。
随即,若雪又去了别院,依葫芦画瓢给罗知州的爱妾打下退烧针。
药效见得极快。
萧琰也没想到,幽深的目光盯在若雪身上,“这药这么有用?那绵州的时疫,应该不会扩散了吧?”
“该扩散的还是会扩散。这药只是退烧,没有治病的作用。至于这病如何治,我还得想办法。在此之前,必须防治时疫。”
若雪紧紧盯着罗知州的黑痣,一字一句道:“此后,绵州府城,只许进,不许出。”
“粮队最好将口粮放在城郊别庄里,不许进城。”
罗知州疑惑,“病人当然需要聚集在一个地方,可咱没染上时疫的,也不能出城吗?”
萧琰摇着白羽扇,洒然一笑,“就听王妃的吧。”
罗知州瘪嘴,这王爷怕是妻管严?
夜深了。
若雪与萧琰在罗知州安排的驿站住下,两人疲累地喝着清茶。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白月扣门,声音哽咽,“王爷王妃,萍娘自尽啦!”
两人登时站起身,急急往萍娘的房间赶去。
乌黑的屋檐之下,挂着一道长长的白绫。萍娘的身子已被叶七救下,安放在床榻之上。
身子早就僵硬,触手微凉。
算时辰,应该是他们还在知州府衙时,萍娘上吊自缢的。
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