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娘一面说,一面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听得若雪心中戚戚。
若雪连忙抚摸着萍娘的后背,扫了一眼萧琰,“王爷是专门来查绵州大水一案的,你官人的冤屈,他自会替你做主。”
萍娘很瘦,下巴尖尖的,黝黑的眸子闪过惊慌,“一直有人在追杀我,我在绵州的地界东躲西藏。原本四五日的路程,我偏偏走了十多日了,才走出绵州。不知,会不会给王爷惹出什么祸事?”
若雪按住萍娘的手,“总比你一个姑娘独自进京,安全些吧!这些时日,你在我身边好生休养。”
萧琰反正有武功,担心他作甚?
萍娘依旧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裹,不撒手。
若雪摇摇头,唤来白月,让她带着萍娘下去休息。
萧琰和若雪对视一眼,皆叹了一口气。
看来,绵州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严重。
两日后,一行人路过绵州的界碑。越往绵州中心地带走,情况越不容乐观。
河水已然退去,土路黄沙泥泞,树干歪歪斜斜地倒在路旁。
几只大肥猪泡得肿胀发白,群群苍蝇盘旋其上。
快要成熟的稻种几乎被黄沙掩埋。
矮矮的土房子被冲刷倒了一半。
只有几座零星的青瓦房还屹立不倒,但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围墙被泡得起了皱,摇摇欲坠。
一路上,侥幸存活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结伴着,从绵州徒步往别的州县走。
每一个人脸上都面无表情,空洞麻木,眼泪都哭干了。
不时,有人饿极了,扒开路边被洪水泡发过的家禽,煮了就吃。
有人身子疲弱,不停地咳嗽着,走不了几步便倒在路旁,一动也不动。
若雪心情沉重,连带着走路都没了力气。
三三两两逃难的百姓相互搀扶着往隔壁的陇州去。
“听说,陇州今年的稻种长得好,那边应该有些口粮吧!”
“要不,再等等,估计府衙不日就会调来赈灾粮啦!”
“哎,若不是出了这天灾,谁愿意背井离乡?等了这么多天,再等还没有口粮,难道要饿死我家乖孙孙吗?”
若雪拦住其中一个三角眼、黝黑长脸的老丈,问道:“绵州这些时日,都没有开仓赈灾吗?”
“哪里来的粮?粮仓里的存粮都被洪水冲走了,就算没冲走,恐怕被泡得吃不成了。”
若雪凝眉,“就算绵州没粮,这段时日,知州难道没从其他地方调粮来吗?”
“我们这些下人,哪里知道上头的事儿。再说,绵州府城都快空了!”那老头的三角眼耷拉着,看不见一点光彩。
“怎么空了?”
“听说,绵州府城不知起了什么时疫,没几天就死人,连义庄都塞不下了。所幸我们离府城远,没去府城,不然也会染上时疫,连命都保不住。”
另一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叹息,“姑娘,你问说府衙怎么不赈灾。一开始,也赈灾来着,不知是那粮有什么问题,还是怎么回事,吃了那赈灾粮的,统统得了时疫。有身子骨好的挺了过来,大半就都没了命。”
“眼下,谁敢吃绵州的赈灾粮?”
若雪心里怆然,抬眸看了一眼萧琰。
萧琰远远地站在马车边,高高举着白羽扇,喊道:“各位乡亲父老,关于赈灾粮,都听我说一句话。”
逃难的男女老少稀稀落落,排成一条看不到尾的线。听到萧琰的声音,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麻木地抬起头来看他。
“从此处,走到陇州府城,至少四五日,难道大家路上都以泡发的树皮充饥吗?我以大周三皇子的身份,跟大家承诺,请大家就近去明台县,赈灾粮今日便会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一个穿着儒衫的瘦弱书生,大着胆子问:“这赈灾粮莫不是被水泡过的口粮?吃了会不会得时疫?”
听到时疫二字,诸人心惊胆寒,又低下头继续往陇州走去。
萧琰高声道:“这赈灾粮是从陇州、丰州、洛州调来的口粮,大伙儿可以放心,等时疫一过,大家伙儿再回到原籍,未来三年不收任何赋税。”
前两日,他便已绵州御史的身份给三州知州写了手书,算算时日,赈灾粮今日便可抵达四通八达的明台县。
“真的不收任何赋税?”几人眼睛发亮。
又有人议论,“这些话听听就行了,不要当真。谁知去了明台县,有没有口粮?”
还有人扭着头,“眼下这关口,谁还管赈灾粮?时疫传人厉害得很,说不定明台县也死了不少人,还是去陇州逃命要紧!”
这群数量可观的灾民逃到陇州,以陇州的能力,恐怕没有办法消化。流民聚集,易生祸端。
若雪见状,走到萧琰身侧,高呼:“父老乡亲们,我是太子殿下派来的御医,绵州的时疫,我有办法可解。你们尽管放心!”
说罢,她指着身后的车队,“这些马车里都装满了从京城运来的药材,保管药到病除。大伙儿一路上病倒了不少,荒郊野岭的哪有什么大夫。明台县有粮有药,何必舍近求远,去陇州呢?”
萧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