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江行知是宁王提拔的,所以他自然是宁王那边的人。温太傅常伴太子左右,自然而然是太子党。你若是没有派系的守望相助,别说升上去,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萧琰徐徐道来。
“就像此事,顾六姑娘与你交好。不管那铺子是你的,还是六姑娘的,在安康县主眼里,都是一回事儿。打击她,就可以打击你。”
若雪,像一个被打了霜儿的幼苗,颓丧地坐在榻边。
“没想到,倒是连累了明絮。”她喃喃道,又想起庄子里那三十余户农家勤劳而饱经沧桑的模样,心里酸痛。
不论遇到何事,这铺子必须得开下去。
前面再危险的刀山火海,她也要趟过去。
若雪缓缓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眼前清冷又自带威严的男子,“庆王殿下,您一直在说服我,当您的同盟。可是,我一个闺阁女子,又能为您做什么呢?”
“你给太子妃保胎,此刻你便是他们最信任的人……”萧琰柔声说。
“不,我不会害太子妃的。”若雪厉声呵止道。
萧琰愣了片刻,茫然道:“我刚才说,让你害太子妃了吗?”
若雪挑了挑眉,他没有吗?
前两世,萧琰一直诓骗原主,让她偷偷从温耿书房带出太子一党的密信,可见其心可诛!
“你没有必要害太子妃。反正,太子这个位置,萧鞅他坐不长久……”萧琰冷声道,语气可睥睨天下。
若雪认真地审视着萧琰的神色,他竟然如此坦诚地表露着自己的野心!
无论如何,哪怕他曾救了她的命,都不能让萧琰登基,不能让他如愿!
若雪心底一阵腹诽,面上却笑如春风,不动声色。
萧琰喉结微动,心神摇荡,若雪身上有些本事,如果有她的辅助,则如虎添翼。可见若雪满目怀疑,他心头不免一沉。
他一字一句道:“姑娘把这些话,最好都咽进肚子里。所谓同盟,讲究彼此信任、心诚。看来,三姑娘对在下的人品颇有怀疑。此事,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好!”若雪满口接道。
萧琰的眼神里,仿佛吹了一夜的风雪。
她不用当他的同盟,这么让她开心?
“虽然我不是你的同盟,但请放心,您的毒,我一定会给您解了……”若雪沉思须臾,又加了一句。
“嗯。”萧琰眼里的风霜,并没有减少多少,反而蒙了一层让人看不清的雪雾。
话到此处,萧琰深觉疲倦,只懒懒地靠在榻上,腹部扎满了长长短短的银针。
“别愣在那儿了。”萧琰道,“你快回去歇息吧……”
若雪满怀心事地上前,一一取下银针,放进小小的包裹里,往木门边挪动。
“你想保丫鬟的命吗?”
若雪正要叩木门,提醒门外的墨九进来,她的手还悬在半空,就听萧琰淡淡说着。
她转身,满眼通红,“你是说,白月可能被他们折磨死?”
“嗯。”萧琰淡淡道,“你也知道,她只是一个丫鬟。就算是你温府的家生子被活活折磨死了,也不过是太傅多给她家人一份抚恤银钱。哪里会为了她,跟裴府撕破脸皮?”
“我要救她!我要白月跟珊珊都好好的。”
“好,我帮你。”
萧琰薄唇开启,目光依然如同一匹孤独的狼王,望着天边遥远的月亮。
若雪眼泛泪光,郑重地点头道:“萧琰,谢谢你!”
这一声谢,是千真万确的。
“只是,我还有一个要求。”萧琰忽地抬头,仔细地打量着若雪,生怕遗漏她每一丝的小表情。
“什么要求?”
“前几日,三姑娘的冷言冷语,在下不想再体验一回。”
萧琰忽地开口。他一出口,自己也惊了,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有分寸?
若雪差点跌破眼镜。她前几日的甩脸色,气到萧琰了?
她立刻绽放出一个无比甜蜜的笑容,像鲜艳欲滴、花瓣儿上沾着朝露儿的海棠,“王爷放心,此后,我不会对您如此放肆了。”
此刻,就算她紧赶慢赶,快马要一天才能回京城,况且还没有门路立刻去京兆府衙门救出白月她们。
萧琰愿意帮忙,再好不过。
得,能救白月,她卖笑都成。
萧琰脸色稍缓,轻轻说道:“江行知虽是宁王的人,但他为人刚直、谨慎。你的丫鬟本来就不知情,他明察秋毫,不会对她下死手。可即使如此,到底在衙门地牢,哪有女子抵得过酷吏的手段?”
“我也仅仅能帮你,不让她被折磨死,让她的苦头,能少吃点。”
“这样,就够了!”若雪再次真诚地粲然一笑,随即轻轻敲门,让墨九进入房间。
萧琰愣神地看着若雪被墨九打横抱起,从木窗边飞身而走,远处的天空依然没有月亮。
他失神地看着,心却是莫名被揪紧了一般。
怎么,她对自己的丫鬟都这般好,对他反而避之如蛇蝎?
随即,萧琰点燃了一根炮竹,遥遥地放在木窗之外,青色的炮仗“梆”的一声,飞快地升上天空,在最高处绽放出最绚丽的竹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