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刚开始建月亮门时只是为了给年幼的公主通行，这个门在杜书行看来实在是有些小了。
好不容易弓着身穿过了月亮门，尚未站直身子，猛地被一声惊喝定在原地。
巧笑原本端着糕点正要去主殿寻公主，忽而听到月亮门的动静，立即蹙着眉毛，声音尖利地道：“站住，何人胆大敢闯太平公主宫殿！”
她身为太平公主的一等丫鬟，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偶尔摆足架势凶起人来时很能唬人。
杜书行就被唬得一愣，赶紧钻了出来，讪讪站直身子，露出一张十分憔悴的脸。
巧笑顿了顿，控制好表情，状似十分意外地道：“二少爷？二少爷怎会....从公主的月亮门这里出来？”
前二十年都坚守规矩的杜书行在这句话下羞红了脸——住在公主闺房本就已经十分逾矩，如今还和府外的流氓一样偷钻月亮门…偷钻便也罢了，偏偏还被公主身旁的大丫鬟抓了现行。
这让杜书行整个人都快羞得冒气了。
若宋乐宁看到这一幕，用她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杜书行觉得社死得要升天了。
好在巧笑也看出来杜书行的窘迫，没有过多的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询问道：“二少爷来此可是要见公主？”
杜书行急忙点了点头，恳切地道：“今日失礼实在是因为没有其他的办法，不得已而为之。杜某日夜思量，实在很想见公主一面，如果可以，还请通报一声。”
巧笑道：“不必了。”
杜书行心一凉，以为又被拒绝了，深吸一口气，正打算怎么都要闯进去时，巧笑忧心忡忡地道：“二少爷，你快去见见公主吧，公主如今感染风寒，又不乐意喝药。成天闷闷不乐地以泪洗面，奴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实在是担心。”
巧笑抹了抹眼泪，道：“二少爷与公主同窗多年，烦请二少爷去劝劝。”
杜书行哪里还站得住，也没注意到有哪里不对，着急地去了公主的主殿，甚至离开前还被巧笑塞了原本要拿去给公主的糕点。
这是为了哄裴诗韵喝药的特意做的糕点。
待人离开以后，巧笑松了口气，抹了抹临时挤出来的眼泪，暗道应该瞒过去了罢。
主殿外，杜书行急急地走到了这，临门一脚，却又胆怯了。
这是他与公主自研学归来后的第一次见面，他有些欣喜，也很是惶恐。
正踟躇间，忽听里间传来一阵碗砸地上的清脆碎裂声。
杜书行一愣，再不犹豫，几步走了进去，与坐在床沿脸色苍白的裴诗韵对上了正着。
两人皆怔了怔，分别不过一月，再见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裴诗韵瞧着只着了一件单薄的中衣，盖着锦被，散着发，脸色苍白不已，偏眼尾红透，微肿。
瞧着倒真是一副重病心情不愉的模样。
杜书行下意识侧过脸不敢多张望，转而又想起今日见面所为何事，又窘迫地把脸转了回来。
裴诗韵看着他，不曾言语。
静了静。
杜书行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先说什么，又讪讪地闭了嘴，只得先把把糕点搁在了床边的小案上。
走近了才发现，床旁的地上碎裂了一个瓷白的小碗，褐色的药液洒了一地。
许久，裴诗韵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终是开了口道：“竟不知守规矩的二少爷何时也会做一些闯女娘闺房的事了。”
杜书行不知如何回答，问起另一个问题，道：“公主何要把药碗打碎？”
裴诗韵听见笑话似的，只一瞬，眼泪就盈满了眼眶，一颗颗晶莹的圆珠从眼角滑落。
“杜书行，药碗是我手没力不小心碰倒的，本公主就算要摔东西撒气也不至于只摔一个不值二两钱的破碗！”
她声音沙哑，忍不住眼泪，偏又做足了娇横的姿态，反倒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让人心疼。
杜书行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哑声道：“是我胡言乱语，公主莫再伤心。”
这里还残留着及笄礼时的华贵，可主子的境地却与那日不复相同了。
裴诗韵垂了垂眼，低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来看我笑话吗？”
“不...不是。”杜书行急忙反驳，道：“我前些日子便被拘来宫里了，只是一直不能见你。你知道的，我已想要见你许久，怎么可能来看你笑话？”
“那你来干吗！”裴诗韵红着眼睛，扬高了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道：“你是发觉自己找错人了，然后要来羞辱我吗？！”
“羞辱我身为公主，从小受夫子嬷嬷教养长大，却不知礼义廉耻，不懂孝悌，是也不是？！”
裴诗韵说完后眼眸很冷的看着杜书行，心底藏着惊慌。
她很怕，很怕杜书行下一句就说出他觉得恶心的话来。
不知礼义廉耻无疑是把那一夜荒唐给挑明了，杜书行握了握拳，猛地一撩长衫，砰地一声跪下了。
气氛被凝地一滞。
时人最重男儿膝下有黄金，只可跪君王与父母师长。
裴诗韵被他的举动惊得一怔，下意识坐起了身。
打碎的瓷碗尚未收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