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应是，道：“相城官场里子坏透了，都城明确规定过官员不能押妓、不能结党营私，他们不仅公然聚众，还常把位子就定在了风月楼里。”
裴复临似乎是厌恶，蹙了蹙眉尖，道：“宋乐宁此时就在那风月楼里。”
裴寒一惊。
裴复临即时陷入了无比烦躁和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拉扯中，整个人像是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说宋乐宁不乐意待在自己身边，苦难是她自找的。另一半急切地想要去把人带回来，重新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而风月楼里，宋乐宁被一盆冷水给泼醒了。
大冷寒天的，宋乐宁本就怕冷，觉得自己温度骤然降到了底。
“咳咳。”
宋乐宁忍不住呛咳了一声，眼睫抖动着颤了颤，睁开了眼。
只稍微动了动，她就发觉自己右肩膀很痛，疼得抬不起手。
我这是在哪儿？
宋乐宁用左手肘艰难地撑起身子，触感坚硬，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醒了？”
宋乐宁抬头，见到了满身风尘气，衣着极其单薄的刘叶。
“原当你躺着就已漂亮至极，不曾想睁开眼才是最动人的。”
刘叶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弯下腰，三根细白的指尖不知分寸的用了大力，迫使宋乐宁扬起头。
一张惹人怜爱又倾国倾城的脸映入眼帘。
满身湿气，头发丝和衣服还在滴着水，明明是极其狼狈的模样，衬着这张脸却只让人觉得心疼又可怜。
尤其是一双眼睛，含着水光似的，灵动又招人。
刘叶因着不够美貌在风月楼里吃了不少苦头，费劲千辛万苦才爬到如今的位置，见不惯那些长相极其出众的姑娘。
一边靠着这些漂亮的姑娘赚钱，一边又极尽压榨，不把她们当人看。
“日后唤我刘妈妈，进了这风月楼，便老实听从我安排。”
刘叶松开手，站起身道：“我知道被掳过来的姑娘家多不乐意干这活，烈性些的求死的也有。不过我瞧你长得漂亮，就与你说得明白些。在这相城里，城主就是王法，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这么些年，再没有逃出去的，不过是谁多吃了些苦头，谁机灵些一刚开始就认命的区别。”
说得这么明白，宋乐宁原本还不清楚情况，如今也懂了。
她这是被卖到妓院里来了。
宋乐宁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一瞬心慌得说不出话来。
刘叶对眼前人的反应很满意，在落水狗一般的宋乐宁身前踱步走了几步，语气缓和了些：“我且问你，你要做那机灵的，还是蠢的？”
“刘...妈妈。”宋乐宁尽量保持冷静，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出一丝惊颤，道：“我卖了多少银两？”
刘叶想起这遭还觉得晦气，把自己都搭上去一回，竟还是耗费了足足五十两银子。
她拔高声音道：“五十两！你若是不好好干活，我可得赔上一大笔！”
刘叶自顾自道：“不过今夜可是有贵客要来，贵客自然是挑剔的，普通的可看不上眼。我若把你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献给了贵人，不定会赏下来多少呢。那可是都城里的贵人，指头缝里露出来那么一小点，也够我们发一大笔横财了。”
宋乐宁耳朵动了动，露出一副向往的表情：“刘妈妈？都城？是最厉害的那个都城吗？”
刘叶冷哼一声，见她见财眼开的模样心下松了松，道：“我当你也算个富贵小姐，不曾想也是个没眼界的。”
如今，当务之急是拖延时间等殿下来救他。
宋乐宁脑子动地飞快，给自己扯了个谎，眼眸含泪：“刘妈妈不知道，我只是家中一个庶女，如今才及笄，爹爹要把我送到比我爷爷年纪还大的老爷府中做妾。我死活不愿意，才偷偷离了家跑出来的。”
是个家中不受宠的。
刘叶彻底放下心，见她年纪小，露了两分真心，道：“我也不瞒你，今夜来的这个，可是连城主都要下跪的大人物，年纪也轻。若你把握好机会，能得了他两分新鲜，可不比你被一顶小轿子送去府里风光的多。”
比城主还要厉害，还是年纪小的、都城来的大人物？
宋乐宁愣了愣，不会是她想象中的人吧？
“多谢刘妈妈指点。”宋乐宁吸了吸鼻子，道：“我明白了，我做机灵的那个。”
宋乐宁得以被带去沐浴，冻得发抖的身子终于回了几分暖。
因着她是头一遭，穿得衣服也还算正经，纯白色的一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透明料子。许是奔着清纯去的，妆面也不重，寥寥几笔，唇色都是她自带的肉粉色。
宋乐宁难免紧张，洗澡时假装不小心砸了一个花瓶，最锋利的一块碎片被她藏在了宽厚的衣带里。
如果最后逃不了，宋乐宁眼神坚定，大不了鱼死网破。
刘叶对她尚有些不放心，亲自带着宋乐宁到了门口。
隔着一道房门，能听见里面有的哈哈大笑、间或还穿着几个女娘娇俏的劝酒声。
“待会进去，你只管去伺候坐在首位的贵人。”刘叶低声嘱咐：“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