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绿,枝桠上摇曳着娇艳欲滴的花骨朵,又是一年春日。
他披着玄色大氅,里衬还穿着白色衾衣,推开了寝房的门,看着外面热热闹闹在桃花树下挖着什么。
“这清晨在做甚?”他貌似刚醒,朦胧着一双眼,问道。
采云面无表情转过身来行了礼。
“回禀大人,这是去年夫人埋在桃树根下的桃花酒‘春日醉’,当日她曾嘱咐奴婢今年开春再挖出来。”
闻言他点了点头,“行。待会送到房里来。”
“诺。”采云依旧面无表情,再转过头去看他们挖树根。
回了房阖上窗,朝着床榻上轻言,“外头太吵闹了,为夫替夫人阖上窗,免得惊扰了夫人春眠。”
话毕自己坐到桌边,捻起桌上糕点,刚是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呸一声吐了出来。
“来人。”
小厮闻声匆匆推门而入。
“这糕点不对。”他随手把糕点一拨,全部丢弃在地,“让偏厨重新做一份来。”
小厮得令立刻离开。
他半伏在桌边,一手撑着托腮,另一手伸出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面上写字,细看可看出依稀是个“诺”字。
他说,“夫人爱做糕点又埋下春酿,想来夫人幼年时也很喜好这般玩乐。”
没有人回答他,他也不在意。
“为夫年幼之时,记忆里似乎跟随爹娘流连在外,吃不饱穿不暖,虽是辛苦倒也能熬。只是……后来,他们都死了。”他努力回忆着,“年纪太小记不清了,好似是圣上担心故而赶尽杀绝,当时为夫就躲在柴堆后,爹娘的血溅到了为夫脸上。”
“为夫一声没有吭。”他轻轻笑,“还是被一个人发现了,为夫害怕,争夺逃跑之中无意一刀砍到那人脖颈上,他当时没死,求我救他,我没有,我只是看着他挣扎了许久终于血流而亡。”
“后来,为夫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看着无力挣扎而灭亡的生命。”他笑得有些猖獗,“看他们挣扎,绝望,痛苦。”
想到什么似的,他走到了床榻边,满是柔情安抚道,“夫人不会害怕了吧,没关系的,为夫以后不会那样对你了。”
他伸手想去抚摸,“为夫分明没太多幼时的记忆了,可是看着夫人在桃树下,却又依稀回想到了还在爹娘膝下之时。许是,夫人性子与娘亲有些像罢……”
“大人。”门外采云叩门。
他收回手来,“进。”
采云端着一盘桃花糕进门,“大人,新做的糕点。”
他站起身来,行云流水走过去,捻起一块,只是尝了一口,又丢了回去,“不对。”
“不够甜。”他回头看床榻,“夫人爱吃甜的。送回去重做。”
“是。”采云低头退出房间。
他再度回到床榻边,伸手去抚摸床榻上的“人”。
其实那并算不上人,而是一具穿着喜服的白骨,白骨仰卧躺在床榻上,双手交叠在腹部,显得格外安宁,脚上一条拇指大小锁链栓着,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白骨左小腿上一道微不可见的伤痕。
“夫人好生休息,待会糕点送来了为夫再喊你起来。”
他说完,俯下身去亲吻白骨的额头。
(二当家篇)
害怕你认出我,也害怕你认不出我。
我为你而来,也将追随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