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少渊在场,宁慢慢便什么都说了。
“用过砒霜,上吊过,也跳过湖,这一年来,大约是有七八次寻死。”宁慢慢浑身颤抖地说着,淡柔的面容显得十分痛苦。
这女孩子,她娘家人不在京城,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扛着。
但之前她竟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她低头拭泪,“所以,即便是在府中,我也和他寸步不离,我怕一不小心就失去他了,他如果去了,我也不想活的。”
少渊听了也难过,“往时本王见他,也没发现,他在本王面前也爱笑的。”
“但凡有人来,他都笑,对着谁都笑的。”宁慢慢难过得很,“每日早上醒来的时候,他的情绪最为低落,我要不断鼓励他,他才会起来走出房门,曾有一段日子,他足足半个月不愿意走出去。”
锦书心头叹气,其实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她问宁慢慢,“我去看他的时候,听到他说了一句话,说还是不治的好,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宁慢慢点头,眼底充满了悲痛,“我方才与他聊过话,他原先觉得,只要他的腿治好了,一切就能恢复以前那样,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但是现在他的腿马上便要治好了,他发现日子还是回不到以前。”
少渊道:“他怎么会这样想呢?治好了腿是面向未来,而不是以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他就是忽然间觉得很失望,他说最终一点希望都没了……”宁慢慢眼底也充满了害怕,“分明都治好了腿,为什么他却说一点希望都没了呢?”
少渊和敏先生都不解,但是锦书明白。
人的潜意识不受控制的,他潜意识认为治好了腿,很多事情都能后退,以前他心里总有这样的希望,这样的想法,迷惑了他的意识。
但是到现在真治好了,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改变,去了的人回不来,绝望的思绪没有消失,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依旧是他心底溃烂的伤疤。
治好了腿,曾经是支撑他的那一点光芒,如今光灭了,他万念俱灰,比原先更甚。
少渊看向锦书,“这……这是能治的吗?本王去跟他谈谈,开解他,会有用吗?”
锦书道:“吃药,要吃药……谈话也有用的,心理辅导嘛,但药是一定要吃的。”
“真能治吗?姑娘,如果能治,请您务必要尽力。”宁慢慢跪了下去,泣不成声。
锦书扶起了她,“我会尽力,你回去看着他,他有什么情况你要马上告诉我,你要相信我不会害他的。”
“好,好,多谢姑娘,多谢皇叔,多谢敏先生。”宁慢慢哽咽着致谢,才转身出去。
少渊沉默着,他一时不知道从何入手去帮云沐风。
当父亲的都这么狠心,他这个皇叔要插手,显然是属于管过界。
但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之后没法子袖手旁观。
如果不管,岂不是和锦书的那些叔父婶母一样了?
他看向那位和阎王爷抢命的人,“锦书,这种情况,吃药真管用吗?”
“管用,但或许需要三管齐下,药物是其一,心理辅导是其二,至于第三嘛,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他得不到一个公道,无法告慰他的母妃,他放不下的。”
虽然说,就算要到一个说法,一个公道,甚至让魏贵妃为之付出代价,他也未必放得下,但至少事情解决过,他尽过力,他可以安慰自己。
少渊看向敏先生,他一直没说话。
敏先生竟在掉眼泪,唉,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有些事情知道是知道的,可打听回来的事情,总归是扁平的,没有真情实感,顶多是叹息一句。
但在亲耳听到谨王妃说的那些,再把钟琪宫的惨状联想起来,那一幕幕就活过来了。
心里便好生难受啊。
敏先生取出一块手绢,擦拭眼泪又擦去鼻涕,“要做点什么了。”
他把手绢放回袖袋里头,起身离开。
锦书看得一愣一愣的,他怎么还随身带个手绢呢?还是丝质的。
少渊看着锦书问道:“他的情况,是他软弱所致吗?寻死是弱者所为。”
少渊方才没说这句话,但是在他心里头,却多少有些认为云沐风承受能力太差,才会寻短见的。
锦书不怪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他甚至都没听过情绪病,在他的观念认为,男儿就该是顶天立地,什么困难苦难都能招架得住。
纵然可以一时低落,但一定能走出来。
云沐风是皇子,更应该如此。
她坐下来,严肃地跟他说:“这不是软弱的问题,这是病,是病,是需要吃药医治的病。”
她跟少渊科普了情绪病,包括她所见过的病例。
告知他那种消沉绝望的想法是不可控的。
纵然病人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想挣脱出去,但是这个病就仿佛是深渊,深渊里有一股邪恶的力量,把人死死地淹没在里头。
“他是有努力的,他走出去,没有一直躲在家里,没有终日消沉低落,没有让自己困死在那个泥潭里,但他显然没有挣脱成功,他需要帮助。”
少渊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