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先前大汉北部戒备森严,总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官,那么随着近日晋阳城发出的封封令信,则更是将这种压抑的氛围感推到了极致顶峰。
每个城邑每处关隘,全都将自身戒备提到最高等级。大队大队全副武装的巡逻军士随处可见,任何形迹可疑之人都会被当场拿下。无论对方出自什么豪族背靠哪棵大树,军士们都毫不在意,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讲究的就是个宁杀错不放过。
当然,王耀作风一贯是仁政,就是在这种时候也没授予军队滥杀之权。反正全抓走关入大牢,待大局已定后再慢慢审问准没错,不杀任何一个无辜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心怀叵测之辈。
因为此次的敌人主要是内部豪族,各地驻军的安排也就颇有针对性。各地将领除却在必要点位驻留人手外,便将其余所有可调动的兵力全安插在了当地豪族的门口。于此,数百军士直接在乡豪县豪的私家庄园前安营扎寨变成了普遍现象。面对此情此景,一众豪强们愤怒无比,同时却又感到非常恐惧,他们想要聚在一块商议对策,可就连这点也做不到。
官府早有禁令,近期不得进行私下集会。原本这只是宵禁,可又在王耀最新的指示下变成了十二时辰不间断执行的短期禁令,且对象也从所有人变成了只针对世家。如此一来众世族全都被困守于庄里不得出入,就更别说密谋了。
针对性如此强烈的禁令,当然极大程度刺激到了
世族阶级。然而世族之所以强大就在于联合、自家有私军且官府里全是他们的子弟,可眼下他们全被分化开来联系不到其余援手,在官府里任职的那些子弟原本就被王耀反腐时除去大半,眼下还留在职务上的也全被监察府死死盯着无法为家族传递消息提供帮助。
一时间,众豪强就像个所有关节都被捆满细线的巨人,头脑虽然睿智却被戳瞎了眼睛扎破了耳膜,身躯虽然雄伟却被割断了脚筋斩断了手脉。明明只要全力一挣就能崩断所有细绳,可就是手肘联系不上手腕,大腿连结不动小腿,空有一身巨力却动弹不得。
暂且失去了对外界的联系且暂时被禁足失去了行动力,大多豪强还能忍耐,不过这份耐心不会持续太久。
当然,也有按捺不住的小豪以武犯禁迫切想要挣脱束缚,然而他们的结局都是被铁血镇压,没有一家成功起势。
单打独斗的豪强一点也不强,就凭他们单家那点可怜的私人武装,在成建制的军队面前,掀不起半点波澜。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不经意间便来到了骄阳似火的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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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晋阳城。
在大汉北部的无冕之王、人们歌功颂德称为义公将军的王耀决意下令后,晋阳这座历史名城也顿时热闹起来。
每日都有相当大的人流入晋,他们大多都是来自幽并各地的预备役,也有此次来晋议事八位将校的部曲,更有着感受到近期变化、特地从四州赶来晋阳城支持王
耀的民间青壮。
“天下苦豪族久矣!门阀大族一家不过几十上百个族人,凭什么占据着大片大片的良田?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偏偏他们还不知足!在我故乡有豪强林氏,族人不过百余却坐拥万亩良田,他们勾结官府挖空心思的吞占土地,越来越多的乡亲遭了林氏的道,一大家子人一亩田都不剩下,最后只得沦为林氏的奴仆!”
“誰乡里不是呢!俺是幽州人,在俺乡里豪强更是霸道,他们也不耍什么小手段,看上誰家田就直接强买,畏惧他们势大卖也就卖了,可一亩肥田就给一吊钱?这可跟市价相差十倍,誰干啊!可你要敢拒绝,那马刀直接就砍下来,跟官府那边说你是被胡賊杀的就算完事,反正当差的也全都出自世族,都是一伙的!”
“现在胡賊不都被义公将军灭了么?这套说辞应该行不通了吧!”
“没胡賊有流寇啊!没流寇还有劫匪不是?左右不都是随口找的由头,官府那不会深究,说啥不一样?就算到头来确认是豪族杀的人,也不过就是赔吊钱罢,当官的都是豪族,哪能自己办自己?”
密集的外来人流朝着刺史府涌去,各种对话也在同一时刻响起。
民间青壮们各自叙说着各家乡里因为豪族而引发的不平事,桩桩不同又桩桩相同,低沉的各色口音全都在控告着豪族霸权,有人尽量以无所谓的态度吊儿郎当的开口,可总是说着说着就认了真,就红了眼,就落了泪。
在这年代,生
存何其艰难?
前些年老天爷不赏脸,连年天灾,偏偏那龙椅上坐的又是个昏聩愚蠢之人,任由一群腌臜阉人胡作非为。
收成差,赋税高,种田的吃不饱饭被活活饿死那是常有的事,可偏偏在这种尤为艰难的时候,那群锦衣玉食的豪族还不安分,他们出生就有花不完的财富,坐拥良田美宅,享受着饭来张口的优渥生活,可他们还嫌不够,还是要盯上农人手里那几亩养家糊口的薄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