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酣畅大胜,不过却没能引起新军当权者们的欢呼。
车上王耀田丰沉默不语,车下赵云张郃一言不发。当然,前三者是心有所想,张郃则纯粹是在观察地形。
“恭喜主家,再经几场战事磨砺,便能得到一支无上铁骑。”
感受到氛围僵冷,荀攸忽然拱手
,朝王耀笑道:“新军虽训练有素,但没见过血的士兵永远都谈不上精兵。似这等未战先溃的对手终究是少数,扬州賊多,不怕没有合适的磨刀石,再好好战上几场,这戎边新军也就可堪一用了!”
“是也。”凝望远方战场,王耀微微颔首。听见前方传来的悲戚求饶声,他神情复杂,心绪难以形容。
那一句句‘我们做错了什么?’,让他有些哑然,有些愧赧。
是啊,农人军何错之有?
与去年出征剿賊不同,那时叛贼是真的賊,黄巾军说是为农人起义,为太平而战,可真正这么做的实际也只有张角三兄弟。张角张宝张梁,对应天公地公人公,这三位和直属的部下确实是义军,为信仰而战,严守教条不祸乱乡里。
其他那些渠帅,大抵都是顶着黄巾义军的名头,做着打家劫舍的土匪事。可以说黄巾除却少数几支,大部分都是真的逆賊,罪孽深重为天理不容。
由此王耀辗转各州郡,交好豪强剿灭当地贼寇,是为民除害毫无负担。
但现在又截然相反,今年这叛乱完全是皇帝逼的。历经去年黄巾贼乱,各州都远远未能恢复元气。本该拨款赈民、调养生息之际,朝廷非但无作为,昏君竟还加税,修宫钱就似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都活不下去了反叛何错之有?
……
“我现就好似暴君的走狗,封建王朝之爪牙,在冷血镇压活不下去的农人。”
“在徐州我刚刚嘲讽皇甫嵩不仁,可眼下看来,我也好不到哪去。”
“义公将军?这就是义公将军!”
王耀在心中自己对自己低语。
他本不想平叛,但皇帝诏命不可违。原打算灵活应对,避开大部分迫不得已才反叛的农人军,实在避不开那打就打了,正好当做
战绩交差。
然而真施行起来,却远没这么简单,面对眼前这恰巧撞见的农人叛军,自己做不到预想的淡漠无情。而离开家乡千里迢迢赶来出征的军士,也迫切的想要作战立功,归去时能衣锦还乡。
曹仁立功心切只是一个缩影,他代表的是士卒与多数军官。王耀相信自己一手扶持的心腹战将多半都很宽仁,也与自己想法相似,想避免这无谓的战事。
但他不能因此而忽视大部分手下的诉求。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士兵和军官们没有太崇高的信仰,他们效忠自己追随自己,固然有人格魅力,但更多是为前途。
自己因仁慈避免打仗,实则也是断绝了麾下立功升迁的通道,如此短期尚可,长久必使将士离心。再者戎边新军足有万众,往后乱世来临将作为自己大业的中坚力量。如此一支嫡系岂能不历练不见血?乱世到来前不剿剿賊来练兵,直接放到后面跟诸侯血拼?
那势必损失惨重,王耀又舍不得。
“唉,张口仁义闭口道德,吾终究也并非什么善辈……”
轻叹一声,王耀微微摇头。此刻他已经做出决断,也不再犹豫。
“慈不掌兵善不为官,一将功成万骨枯,奈之若何,奈之若何啊!”
进入扬州的那夜,曹仁亢奋的前来拜见。在其表明刀锋饥渴难耐愿为先锋时,王耀便已然清楚,最初想法太过天真,无论于公于私,此次南下都要战。
还得是频繁作战。
他要借多战向朝廷表明忠诚、要借多战安抚军队、要借多战扬名立威、要借多战练就精锐,要借的太多太多。
身处乱世,真想要一切都合乎义理公道,那是不可能的。
自己能做到的,也最多不过是相对正义罢,诚担不起一句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