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床弩抢修后有多少可用?”
“回王上,弩身开裂好补,然弩臂弓弦难修矣!城上十八具床弩,稍加修缮能使用者不足三成,大抵也就三四具。”
“既不能用,何故摆出来碍眼?”
于夫罗眉头紧皱,就要让人将这些废弃军械抬走。大部分都坏了还摆出来这是何意?自我籍慰么?真叫人火大。
“大王,这些废弩自有妙用。”
侍卫长忽然上前,抱拳道:“反賊北匈奴势力不小,但相比于义公将军还是差太远。如今并州无战事,郡君及其部曲就驻扎在朔方境内,北匈奴若非失智,又岂会大张旗鼓前来侵犯我临河县?”
“他们难道就不惧怕义公将军?”
此话入耳,于夫罗怔了怔。
所谓关心则乱,此刻他的族人都在城内,若是城破整个部族都将濒临灭亡,心中担忧过甚,也就让于夫罗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是啊,现在王耀处于修整状态,麾下精锐就驻扎在这朔方郡。
北匈奴如此张牙舞爪的前来攻城,难道就不畏惧王耀?
“呼延炽,有话直说!”
“诺!”
见单于满面急迫,侍卫长自然不会卖关子,直接道出自己的看法。
“叛军不会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对手是誰,如今朔方并非属于南匈奴而是王家,北匈奴作为异族侵犯临河,必将受到汉
军的铁血镇压。明知故犯,说明叛军并不畏惧义公,甚至说目标就是义公。”
“你是说,他们浩浩荡荡围攻临河,是为了吸引王耀的注意……”
“而后半路伏击重创官军?亦或是声东击西,引开汉军主力而劫掠乡里?”
“小小北匈奴,也敢算计王耀?他们又从哪来这么多兵力?”
顺着心腹的话语思索,于夫罗眉头紧皱,忽然间他呼吸加重,猜到一种可能。
“年前鲜卑人好像教唆乌桓去抢王耀的车队?此次北匈奴一改常态如此嚣张,难不成鲜卑就在背后撑腰?”
侍卫长闻言颔首,低声道:
“属下也是这般猜测的。”
“故此,作为引蛇出洞的临河大抵只会被佯攻,叛军也没想着真正夺城。既然如此无论军械好坏,我们都要摆在城上,显现出装备精良的模样。”
“本就无有占城之意,又见我军刀甲鲜亮、器械齐整,叛军觉得佯攻也会付出惨重代价,多半也就装样子磨时间。”
“倘若连试探攻势都不曾发起,那就最好了,我部便可多多保存实力。”
一席话道出,于夫罗双眼冒光。
“你小子可真是一肚子坏水!”
他重重拍了拍呼延炽的肩膀,旋即朝左右下令道:“速速搬运军械上城!”
“莫管坏的破的,通通给我摆上来!务必叫叛军
一看就畏惧,一望就止步!”
“诺!”
随着王令下达,临河城头登时忙碌起来。在士卒们齐心搬运下,一具具看起雄壮威武,实则早就失修无法使用的军械被移至城头,粗略看去倒着实骇人。
各式床弩三十具,撞车叉竿车刀车不计其数。便是战国时期遗留下来的青铜绞车夜叉擂,也足有十来座。
朔方作为历代王朝之边陲重地,各县武库都屯有西汉乃至先秦时期遗留下来的军械。虽说大多都不能用了,但摆出来撑撑场面,看起来确实威势逼人。
城头设满武具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城下的匈奴叛军安静多了,仔细望去会发现攻方在刻意放缓组装军械的速度。
叛军士卒原本咄咄逼人的请战呼喊,也渐渐停歇下来。
没人愿意去攻打一座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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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营地鼾声四起。
除了篝火燃烧发出的噼啪爆响,就只剩下巡夜勇士不大的脚步声。
此刻已过三更,无论攻守双方大部分人都陷入梦乡,临河城下一片寂静。
奢华温暖的王帐中,须卜坐在案前漫不经心摩挲着骨制权杖,他那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羊皮地图。尽管早就商论出完善的对策,这位北匈奴领路人依旧不放心,不断思考着可能出现的意外因素。
事关部族,再怎么慎重也不为过。
“夜深了,大王歇息吧。”
喀赛大当户从帐外行入,瞧见须卜果然还在操劳公务,顿时上前皱眉道:
“在这多灾多难之时大王更要保重贵体才是!寒冬才刚过不久,眼下气候还未转热,这初春正是易于患病之际……”
“好了,本王知道了。”
瞟了眼喀赛,须卜撇撇嘴没有反驳。
本来作为部族单于,威严是非常重要的。即便出于好意,下边人如果敢用这种近乎于教训的口吻来规劝,大抵都是要捱重罚的。不过须卜并非正常继位的王储,而是旧王被推翻杀死后,由族人一致选出的新王,也就没那么注重旧规。
当年任职骨都侯时,他与喀赛这大当户品级差不多,两人是亲密的挚友。
自然更不会在意对方失礼了。
嘴上说着知道,须卜却仍坐在原地没有歇息的意思。只见他轻抚粗糙杂密的胡须,低声道:“于夫罗将些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