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哪有这般夸张?”
王耀一席话落下,董卓擦擦额,脸上虽是不太在意,心却微微吊了起来。
没钱就去民间洗劫,并非他董卓的独家手段,而是许多权贵的共识。可以说各地的主官,除却汉室宗亲和清名大儒外,又有哪个没攫取过民脂民膏?
不过是做的明显,或者隐晦些罢。
别人都这么做,为何他就不能?
“我言皆为实情,无半分虚假。”
上前一步,王耀展臂道:“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之亦然。如今世道大乱,百姓本就贫困潦倒,还叫军队肆意劫掠他们,便是不给活路强逼造反,如此焉能不反?凉州军雄壮,可平一二反军。”
“但若是一二十支,一二百支呢?”
董卓闻言皱眉,一时没有发声。
王耀坐下,也没有近一步施压,而是饮酒一盏稍稍润喉,旋即缓缓道:“也不是说董叔就要对平民多好,其他地方怎么做您就怎么做,比如大军缺粮,你要强征给养,夺几头牛犒军都随意。”
“只是别动不动就杀人,别像蝗虫一般,把百姓抢得家徒四壁就可以了。”
“怎么也要留点余地,给人生路。”
此话折中,董卓不再犹豫当即颔首,认真道:“这点咱可以答应你。”
“还有啥要求,一并说吧!”
“没什么可说的,先把军纪管好,只
要不再肆无忌惮,其他都是小问题。”
吃了块点心,王耀起身。
他像阔别已久的父亲躬身行礼,旋即望向董卓笑道:“走吧。”
“想要奇袭,得早些赶路了。”
……
入夜,郡府发布通告。因要肃清太原郡残留的白波余孽,故此晚间不开夜市庆祝。实施宵禁,任何人不得出入。
通告一出,大批兵丁从军营涌出,把守在晋阳上上下下。当地百姓原想杀猪宰羊夜犒军士,临此一遭只得家家闭户,都不自禁感慨王诚爱民如子。
明明打了胜仗,能好好设筵欢庆,可为了治下安全,其连夜剿賊。
真是为民做主的贤臣好官。
在感恩的情绪中,晋阳城静了下来。各方势力安插于此的耳目,面对严密的宵禁也只得蛰伏,待天亮再打探消息。
而本该紧闭的城门却忽然打开,密密麻麻的军士嘴衔竹、马卸铃,悄无声息的离城而去,径直潜入西边的山脉。
军队出城后,郡兵校尉王腾帯着十来名心腹出现在甬道,立刻关上城门。
夜色漆黑,万籁俱寂,大门紧闭得严密无隙,就宛如从未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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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隅中,阳光明媚。
在这临近正午之时,德阳殿外百官早已等候多时。然而汉帝刘宏仍在睡梦中,侍候在寝宫的几名小太监低声聊着天,丝毫没有提醒陛
下上朝的打算。
“哥几个,最近新建的那市肆,可曾去看了?传闻跟坊间里一模一样。”
“陛下要啥有啥,想要个市肆,又岂会有假?前年修的那园子,益州山石荆州草木,光是途中运输,就耗钱三千万。更别提那一池子的名酒了!随便舀一盏,都能卖个寻常人家一年的收入。”
站在寝宫外,四个太监聊得兴起。
其中较为年长的太监轻甩拂尘,卖弄道:“当时我在陛下左右听命,故此关于裸游馆,最了解的莫过于我。”
其余三名太监见状,登时奉承道:
“公公可一直都是陛下身旁的红人,那园子怎么回事,快给小的们说说。”
“嘿哟,嘴儿可真甜。”
阴柔一笑,年长太监回忆道:“陛下酷爱脱去衣物,与宫女们裸身追逐,这人尽皆知。但跑久了就容易口渴,陛下跑得又快,侍者端水赶不上,这可怎么办?索性把贯穿园林的湖泊抽干……”
“再倒满珍稀的酒水不就完了!”
“如此一来,无论陛下与宫女在哪嬉戏,口渴了只要在边上酒池捧一把就能润喉。累了也可以直接泡进去解乏,边泡边饮美酒,岂不快活?嘿,你们别说,此次新修市肆不过图个新鲜。”
“待到后面,陛下肯定还是喜欢在裸游馆的酒池嬉戏,不信就等着瞧。”
“信信信
,公公说的怎能有假?”
三个太监接连颔首,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那园子就个酒池有吸引力,修得再奢华又能如何?哪有集市有意思。
皇宫里修个市肆,让婢女嫔妃打扮成商贾客人,而刘宏则想扮演什么就扮演什么,还可以用各种身份做出疯狂的举动,可玩性这么高,又岂是裸游馆能够相提并论的。别的且不说,就看造价。
这皇家市肆与京都的大集市无二,除了稍小些,其他东西一应俱全。
外边集市有的,这里有。外边集市没的,这也有。光是修这市肆就花了半载,造价都抵上稍穷的州郡一年赋税。
当然,其中大半都进了宦官腰包,但这并不重要,皇帝察觉不到的。
“徐公公,杨公公!”
“边关急报!”
正在太监们聊得津津有味之时,一个小黄门手捧一卷文书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