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又过上了原来的生活。每天早起锻炼,白天学习,晚上与沈奶奶一起做手工,枯燥的日子里竟默默滋长了一些趣味。
夏季很快过去,在这个盛夏的尾巴,沈凝匆匆的结束了自己的暑假,开始早早收拾东西等待着开学。
临近开学的某一天,沈凝照例起来锻炼,还是陆安川催促下养成的习惯。早晨寒凉,沈凝穿了一件外套,用大大的帽子兜住头,只被风吹下来了几缕发丝。
沈凝小跑着出了小院,帽子太大,她微微低着头,差点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沈凝有些诧异,这小小的沈家小院竟然在短短两个月内来了两波人。鉴于陆安川的所作所为,沈凝下意识以为是大城市里来旅行的旅客。
她开口道“抱歉抱歉,您……也是来租住的吗?”
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梳上去,脚上蹬着一双做工精致的皮鞋,只可惜小路早晨颇有些泥泞不堪,鞋边和价值不菲的裤腿上溅上了一些泥点。
听到沈凝开口,他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笑容,显得有些和蔼可亲。
这时,他身旁的女人含着泪,开口道“不不不,我们……是来找你的”她穿着一身白裙,披了一件披肩,显得优雅又美丽。
望着女人发红含泪的眼睛,沈凝诧异道“找我?”沈凝自觉自己没什么优秀到能让别人来找她的地方,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原因,就更加疑惑了。
这位中年女人显然是水做的,比伴侣更加情绪外露,她话还没说几句,就已经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了。
中年女人哭到情难自已,上前走了几步,紧紧的抱上了一头雾水的沈凝。
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妻子的脊背,用近乎温柔的目光看着沈凝,说道“我叫林成海,是你爸爸。这位是你妈妈,陈璐。我们想接你回家,你在这里受苦了。”
沈凝脑子里仿佛有根弦猛地一下就断了,连带着城墙崩塌的声音,扯的大脑一片混乱。
沈凝在这慌乱之际猛的推开陈璐,她惊慌失措的望向夫妇俩,手指微微发抖,五脏六腑似乎被一双大手狠狠的扯着,生生的疼。
她听到自己麻木的声音,好似隔着一层薄膜,忽远忽近“我是沈凝,我爸是沈国安,他和我妈出去打工。我五岁的时候就知道他们被车撞死了。我奶奶和我一起住,她对我那么好,怎么可能不是我亲奶奶呢”
说到这儿,沈凝仿佛从这里找到了勇气一般,神思也清明了。
林成海有些痛苦的望着沈凝,两方就这样僵持住了。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沉默。
沈奶奶就在这时推开了门,她被争吵声惊醒,急忙走出来。她的神色有些焦急,以为林成海夫妇是坏人。
沈凝见状,跑过去扶着沈奶奶坐下。
林成海牵着陈璐走进来,说道“老人家,您知道什么吧。这孩子是我们的女儿”他的语气礼貌客套,却泄露了一丝不屑和趾高气扬。
沈奶奶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她深深的咳嗽了几声,苍老的声音响起“我……咳咳……我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
这句话似乎预示了一些鲜血淋漓的真相。沈凝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奶奶,沈奶奶牵住了沈凝的手,常年的劳作让她的背深深地弯了下来,干瘦的双手粗糙地划过沈凝的手指,虽然干裂但是有某种温暖的力量。
蒙尘的陈年往事在沈老太的叙说中揭开了,像是陈年的伤疤,愈合的皮肉被暴力揭开,鲜血淋漓,显得触目惊心,愈发让人难以接受。
“ 你爸爸……我儿子年轻的时候不愿意守着这一亩三分地,非要出去闯闯。过了几年,他带回来了一个媳妇,长的还算清秀。可我总觉得她眼神有时候不太正常,阴森森的。可两口子过的日子舒舒服服的,我也不好开口拆散他们。”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年。
“有天,我儿子来信说他媳妇怀孕了,我很高兴。我就说,回来吧,我照顾她。可他们偏偏就是不回来”
他们铁了心的要在那个灯红酒绿的城市里 表面光鲜亮丽的艰难的活着,为了他们可笑的虚荣心。
沈老太的预感成了真。
“等到要生产的时候,我赶去医院,没想到儿媳妇已经生了。我当时还不知道他们干的腌臜事,抱着你一个劲儿的笑。”
老太太那天起了一个大早,满心期待的坐上了公交车去附近的火车站。那时她的身体还算硬朗,沈老太在火车上站了一天,匆忙赶到医院,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孙女。
可等到儿媳妇稍微恢复了一点,夫妻俩就匆忙的想出院,不管沈老太怎么劝阻都一意孤行的回到了出租屋。
沈老太雀跃了好多天的心情静了下来,她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 ,她趁着儿媳妇睡着的空档,抓着儿子的胳膊问“国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国安看着母亲已经有些苍老的面容,欲言又止,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在沈老太的逼问下说出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