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医低着头,对红弦道:“是在下莽撞了,姑娘恕罪。”
红弦只道“不敢。”
送走了刘太医,红弦心中愈发郁闷,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被扣在宫里,前路未卜,身边更无一个可以说话之人,以往的心机与人脉,全无用武之地,这着实是一个让人懊恼的境遇。
看到红弦不高兴,小芸将含笑劝道:“姑娘可是想家了。”
红弦苦笑一声:“是啊,有些想家了,以前在家的时候,整天吵吵闹闹,现在不在家了,却又想家。”
小芸笑道:“姑娘往常常在王宫,不是也不常回家么?”
红弦看了一眼小芸:“那并不一样啊?”
小芸戏笑一声,问道:“能有什么不一样啊?”
红弦叹了口气:“当然不一样了,在平阳王宫的时候,王妃倒是十分地纵着我,我平日里过得不比明簪郡主差。想回家,也不过是跟王妃说一声儿的事儿。所以,那个时候,倒也不是十分地想家。”
小芸劝道:“奴婢劝您一句,好好养伤,养好了伤,替皇后娘娘把那千机莲子取了,奴婢保您往后在皇宫里比在平阳王宫还自在呢。”
红弦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叹了口气:“唉,我也想啊,可是没法子啊,这手上现在还总是不自在。太医们能想的办法也想了,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小芸劝道:“奴婢跟您这几日了,也知道您心里有事儿,奴婢多句嘴,您是那天被江湖客吓到了,心里害怕。所以才一直好不了。其实,您有什么好怕的呢?这是在皇宫里面,这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了。您什么也不用怕,什么事儿也出不了。”
红弦苦笑一声,低头不语。
小芸自悔有些失言,讪讪地低下了头。
红弦看小芸垂头丧气的模样,觉得她也是一片好心,自己没必要对她甩脸色。
“你别这样,我也想让这手赶紧好些,你让我不怕,我又怎么能不怕呢?我自认为,自己手上的功夫便足够好了,却没想过,遇到了那个人,他与我游斗时,不过是在戏耍我,他真同我动手时,我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而他又不曾真的伤了我,只是让我这手,这些天来一直用不上力。他这种人,明明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却不知道为什么,出手时还留有余地,还好,皇上还有皇后娘娘圣明,没有误以为那恶人与我有关。不然的话,我真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小芸笑盈盈地道:“咱们万岁爷还有皇上自然是圣明的,姑娘更不用有什么担忧了。”
红弦左手按揉着右手,道:“是啊,不然我为什么这两天一直拿左手按摩着右手,我就想着,让这右手先好起来,哪怕左手还差着呢,但只要右手好了,就能替皇后娘娘取那千机莲子了。”
二人正说话间,只听门外一声:“秦二姑娘在里面么?”
红弦苦笑一声,心里暗道:“我这几日,又有哪一刻不在呢?我也得敢不在啊。”
小芸上前开了门,迎进来叫门的陈姑姑,还有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贾桂。
贾桂上前:“秦二姑娘,圣上有旨,宣您往乾元宫。”
红弦站起身来,望着旁边的陈姑姑,只盼着陈姑姑能给自己一点暗示。
陈姑姑却是低着眉眼,从她的面庞上,却是再也看不出任何信息。
不去,也是不行的。
红弦道一声:“有劳公公带路。”
便跟着贾桂往乾元宫去了。
乾元宫与坤元宫离得不远,中间只隔了一道交泰殿。
到了乾元宫,红弦乖觉地跪了下来。
面对着执政几十年的天子,红弦以往的权变都化为乌有,她只有听凭发落的份儿。
“你们几个都下去吧。”皇帝将手一挥,遣退身边伺候的诸人。
一众宫婢退下。
“贾桂,你也退下。”
贾桂低着头,唤一声:“皇上。”
皇帝面沉似水地道:“你还怕她能对朕不利么?”
红弦只是叩首:“臣女不敢。”
贾桂只得依着圣令,离开。
一时,偌大的乾元宫,只剩下年近六旬的天子,还有红弦一人。
皇帝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这几天在坤元宫住得可惯。”
红弦不敢抬头,只低声道:“回陛下的话,臣女向无择席之癖。还住得惯。”
皇帝不冷不热地望着红弦:“那给你调理的太医,可尽心了?”
“回陛下,太医一向用心替臣女调理,若是寻常活动,臣女双手已经无碍,只是太细微的事情,臣女还做不了。”红弦低着头,仿佛十分不得以一般。
“住也住得惯,给你调理的太医也尽了心,怎么就一直好不了呢?”皇帝冷着脸,问道。
红弦垂着头:“只怪臣女本事低微。”
“是你本事低微,还是你自己根本不愿意好?”皇帝压着怒意,叱问道。
红弦听了,心里一激灵,深深地叩首。
她实没有想到,自己心中那点小九九,竟然被皇帝一语道破。
“你别怕。”数十年来一直高高在上的皇帝,用着内心最大的温柔,劝道。
红弦低着头: